第27节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便寒暄谈笑了几句。
  新郎貌似是顾绅的大学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在自己的大喜之日,不忘关心地问:“绅哥,怎么样?二十九了,有女朋友了吗?不会还每天对着一堆文献和医书,当个无欲无求的和尚吧?快找个嫂子结个婚,让我也出出份子钱。”
  对方语气稍有调侃,顾绅也不恼。
  盛千姿眼角余光稍稍往他的方向瞟了眼,听见他说:“顺其自然,再等几年也不晚。”
  一般没有女朋友的人,会回答“看缘分”,而顾绅这种回答,明显暗喻着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待到感情水到渠成,自然会谈婚论嫁。
  亦或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人了然地笑笑,劝道:“可别让人等太晚了,你等得起,人家不一定。”
  对方误解了意思,顾绅没有任何解释。
  盛千姿就坐在旁边,将两人的谈话尽数听了进去,眉眼逐渐酿出清冽的讽刺。
  边小凝今年十九岁,确实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也就是说,顾绅在等她。
  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盛千姿倒杯水喝了口,过两天还要拍戏,她只敢吃一两块肉,稍微放纵一下,汤里油太多,连汤都不敢喝。
  于是,她往餐桌上望了眼,寻找自己能吃的食物,最终,目标锁定在离她最远的一盘青菜上。
  盛千姿翘起唇,刚要转桌上的转盘,将青菜转过来。
  男人手长反应又快,很快便帮她转好了。
  青菜就在她的面前。
  盛千姿脑中延伸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实在猜不透他帮她转的动机是什么。
  这人,脑子有泡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医生内心自爆:确实有泡,是有泡!!!我有罪!!!
  第20章 再见
  盛千姿没搭理他, 也不去问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完全当他是个透明人或者陌生人。
  他偶尔会和隔壁的同学聊天, 嗓音清冽又沉稳, 谈笑的话题涉及各个领域,足以显示他知识面的广阔。
  端着餐盘来的服务员,将水果盘和甜点放在餐桌转盘中央, 手肘险些撞倒盛千姿前面的高脚杯, 最后是顾绅扶住, 才避免了意外。
  盛千姿看他一眼,出于礼貌,低声又客套地说了句谢谢,便挪开视线, 不带半点停留。
  后来, 顾绅仿佛已经摸透了她喜欢吃的菜式,每次他转完后, 那几盘被她看上的菜, 总会出现在她面前, 或者在她面前停留几分钟。
  她没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吃着。
  晚宴结束。
  盛千姿走去跟黎岫聊了会天, 忆起当年青葱稚嫩的过往,随后,不打扰她和新郎新婚燕尔,准备离开。
  盛千姿已经打电话让陈芷珊过来了,陈芷珊让她去马路的另一边等, 不然要绕一大圈,还容易塞车。
  过马路需要走人行道,她走出酒店的时候,天幕黑得深浓,在幽沉的暮色里,有丝丝小雨飘落,雨声潺潺,如莹白的银丝从天而降。
  唯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清透地散出这黑夜里最后一缕微光,旁边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雨势不算很大。
  盛千姿冒雨前往,走至交叉路口,人行横道的路灯显示绿色,她随着人流穿梭而过。
  却丝毫没发现,斑马线的后方停着一辆低调沉稳的白色路虎,驾驶位上的男人手肘撑在窗边,干净修长的手指扶着方向盘,深邃的眼直视前方,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在她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两个人曾经有过交集。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相交的直线早已偏离了方向。
  一如女人一走过马路,机动车车道的灯由红转绿,他愣了几秒,还不想走,却被身后的鸣笛声驱赶前行,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还得被身后急需上前的司机骂上一句:“艹!发什么呆啊!!还不走!?”
  -
  陈芷珊来到的时候,看见盛千姿站在路边,头发被雨水打湿,软趴趴地塌了下来,毛衣裙子也湿得七七八八,狼狈极了。
  立在只能挡细微雨水的公交站牌底下,纤细羸弱得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盛千姿一上车,就拿纸巾擦头发,她也没想到,路走到一半,雨就下大了,她没带伞,只能小跑着过来。
  被陈芷珊训了一顿:“你干嘛又淋雨?不是说了下雨就不要过来这边吗?在酒店门口等我,我把车开过去,现在淋了雨,明天感冒了怎么办?你还要拍戏啊盛千姿!你就算不管自己,也要想想整个剧组啊!”
  “对不起。”盛千姿对自己冲动的行为表现出歉意,“下次不会了。”
  “算了算了。”陈芷珊也不是真心想骂她,只是担心她的身体而已,她将车内的暖气提高,“回去后,洗个澡,喝杯姜茶,免得感冒。明天哪也别去了,好好在酒店看剧本。”
  盛千姿笑:“知道了。”
  两天后。
  临江医院与电影方合作,按照约定,为他们清空了某栋医疗楼的半个楼层的拍摄空间,并且立好告示牌,表示[前方有剧组进行拍摄活动,请勿前往]。
  盛千姿化好妆,穿着白大褂与职业装站在房车旁,紧身窄脚的黑色长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细,表情淡漠冷然,拎着小镜子在看眉毛,跟化妆师说:“这里好像有点歪了。”
  化妆师仔细看了眼,确实歪了,拿了个棉签沾点卸妆水,给她擦掉,重新补了一下眉尾。
  为了提高拍摄进度,剧组早上六点就来到了现场。
  所有演员包括群演化完妆,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临近八点。
  医院里不用上夜班的医务人员刚好回来上班,小芝经过看见盛千姿,没忍住跟身边人感叹了一下:“千姿穿大白褂穿职业装好帅啊!感觉就像个干练的女医生,果然演员就是演员,剧抛脸,演什么像什么。”
  有人发出疑惑:“他们在拍什么啊?”
  小芝了解得比较深,解释起来头头是道:“据说是今年医师节的献礼片,专门致敬医务人员的,这还是国内首部医师节献礼电影呢。”
  “难怪连临江医院都可以取景了,大家都很重视吧?”
  “估计是,而且听人说,这片子最终票房所产生的盈利除去制作成本,他们会全部捐出,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专门去扶持小城镇偏远地区那些医疗资源设备不是很完善的医院。”
  其实,她们还有一点并不知道——这部电影所有的演员主创,都是无片酬拍摄,自愿参与制作的。
  -
  接下来要拍的戏份特别重要,可以说是全电影的高潮关键点之一。
  ——是产妇接生和心脏病抢救,并且在手术室死亡的剧情。
  这部分要表达的本意是,医生是一个利他主义的职业,他们不是厚颜无耻、铁石心肠的执刀者,而是悲天悯人、热血澎湃的救赎者。
  他们每天面对着难以想象的风险与挑战,只要进了手术室就决不投降。手术失败给一位医生带来的阴影远比想象中恐怖和可怕,他们比任何人都想让手术床上的病人活。
  而且,作为医生,还有许许多多被法律与伦理设置不能触碰的禁区,最大程度的保护着人体的安全和利益。
  盛千姿有些紧张,将剧本放下,深吸了口气。
  邱鹤走过来,低笑道:“怎么了?没信心?”
  “确实有点......没信心。”盛千姿摇了摇头,如实承认,“里面的东西我并没有真实接触和看到过,只在纪录片和一些书籍上通过视频和文字了解了一下。而且这是一部献礼片,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医务人员慕名进影院观看......”
  邱鹤说出了她的担忧,毒舌又直戳要点:“你在害怕,如果做不好,会被人说你在应付,你在敷衍,你只是为了拍戏而拍戏,你拍这部片子只是为了洗白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要为他们做什么。”
  盛千姿:“而且,如果漏洞百出的话,他们估计也会看得很难受。”
  邱鹤慢慢给她开导,两人就站在医院三楼的走廊边上,静静地等戏,等剧组的工作人员调整灯光,调整机位。
  “但是你要明白,这只是少部分人的想法,那些挑刺的人,不管你做得再好,总会吐槽两句。有没有做好,有没有尽力,你本人是知道的,问心无愧就可以了。你是一个演员,也是艺人,你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够了。”
  “是啊。”盛千姿叹了口气,跟他打开了话茬,“从出道开始,别人就夸我有天赋有灵气,‘演技好’,为了这三个字,我每次拍戏都下很大的功夫。”
  她说出这句话,不是抱怨,不是委屈,这是她该承受的,得到了赞美,就要经受住这些赞美背后的一切。
  但是,被抬上高处的人,最怕的是什么?
  是摔下来。
  然后被告知,以前的荣耀,你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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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绅去病房走了一趟,经过三楼,无意看见走廊那边谈笑甚欢的两人,刚刚他才看见女人靠在墙边闷闷不乐,看上去心理压力极大,这才过了多久,便被男人逗笑。
  顾绅站在那定了一会儿,小芝过来拍他肩膀:“顾医生,在看什么?”
  “没什么。”顾绅收回视线,淡声问,“怎么了?”
  “4号床有个病人,突然喘不上气,需要您过去一趟。”
  “好。”
  顾绅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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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导告知,各种设备已经搭好,演员可以就位。
  盛千姿和邱鹤进去走了一遍戏,邓瑶站在一旁,指出了不少不足的点,不断地调整他们对于情绪的表达方法。
  医生是一个看透人间现实、看尽生死的职业,他们在手术室内的情绪表达更多的是隐忍与内藏,不能将所有的情绪外露。
  一上午,盛千姿拍得还算顺利。
  午饭时间,她和邱鹤外加一个配角围在一桌吃饭,几人聊得甚欢。
  邓瑶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跟一位本院的心外科医生探讨了一下拍摄过程中产生的关于医学上的疑惑点,不断在修改台词,力求做到最严谨。
  盛千姿并未留意到身后人的存在,她背对邓瑶而坐,突然被邱鹤问到‘为什么不回公寓住’这个问题。
  盛千姿说:“公寓刚翻新装修了,甲醛还没散去,得等等。”
  “原来如此。”配角笑着问,“你那小区好吗?就是管理各方面,都开始翻新装修了,应该住很久了吧?”
  盛千姿想了想:“挺好的啊,我住了差不多三年。那小区不大,治安管理挺严格,很多媒体记者是混不进去偷拍的。”
  “鹤哥最近不是在找房子搬家吗?”配角仿佛在助攻,撞了邱鹤手肘一下,挤着眼说,“你可以问问千姿啊。”
  “我?”盛千姿顿了顿,问邱鹤,“你要搬家?为什么啊?不是住得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