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赵玉笙气急败坏的尖声叫嚷让徐蓉很是惊诧,面对对方不解的眼神,赵玉笙赶紧寻借口掩饰:“呃,从蓉姐姐你说的有关丁将军的事迹来看,丁将军是个极其仁厚侠义的人。可庞翠儿是个什么货色,与她交好的姑娘,品性如何值得怀疑,我有些疑心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徐蓉道:“我明白笙妹妹的意思,你疑心万家看中了丁将军和元倓尤其是元修这里的交情,而庞翠儿兴许得了万家姑娘的好处,才大力撮合这门亲事。不过元倓虽然纨绔了些,但对丁将军却是真心诚意地好,他一心报恩断不至于害丁将军。肯定是觉得丁将军娶万姑娘很不错才会同意应氏母女的提议吧。”
  第48章 书信
  赵玉笙暗自叫苦。那万五姑娘身患羊癫风,乃是汤秀雯悄悄告诉自己的,她告诉自己这消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应氏母女在谋划着让丁大哥娶万五姑娘这事。
  可万家这样的人家,姑娘患了恶疾,肯定是要死死瞒着的。汤秀雯身为官宦千金可以通过特殊渠道知道这消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
  为了不给汤秀雯惹麻烦,眼下这话她是万万不能告诉徐蓉的。而且自己满世界嚷嚷,对万五姑娘来说太不厚道。自己不想让丁大哥娶她,但也不能害人家。
  赵玉笙心头转悠了好一通,最后只能摆出自己也不过是顺口一说,实际上丁蔚娶谁和自己又有多大关系的模样,在徐蓉跟前将事情轻轻翻过。
  回到伯府,赵玉笙便将身边人都遣走,自己坐在椅上苦思对策。怎么办呢?这是古代,即便是幼年时期,身为女子却扮作男子,然后跟男子同吃同住,传出去都是丑闻。当然,她若是告诉了丁大哥自己就是当年的于笙,丁大哥肯定会给她保密的。
  问题是还有个元倓,丁大哥知道了自己的下落,不可能不与元倓说。而元倓这会子又一直在骗丁大哥,说他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这个三弟。丁大哥若是告诉他自己就是于笙,那人为了圆谎,极有可能会直接登门,然后在自己跟前上演喜极而泣情深义重的“兄弟”不对应该是“兄妹”喜相逢的戏码。赵玉笙不想则已,一想那场景登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更可怕的是伯府和爹爹都算是得到皇上青眼相看的人物,信郡王本就一心和自家交好,有了自己和元倓这层“结义兄妹”的关系,两家更加没有理由不走得近了。
  那样的话,她这辈子都会跟元倓扯上关系了,那还不如杀了她。所以,她不能跑到丁大哥跟前坦白身份。可不坦白身份,丁大哥又怎么会弃元倓而信她呢?
  赵玉笙思索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决定通过书信,只要她能在书信中告诉丁大哥自己此刻也在京城,而且一直在关注着他,不信丁大哥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次日她将自己手边的银子交给秋桂,让她拿去给秋山去街上换成银票。然后让冬梅准备好纸墨,认真写起了给丁蔚的书信。
  这书信不大好写,她写了好几次都不满意,结果地上丢了好些废纸。首先她得让丁蔚相信自己果真是他的结义三弟于笙,所以书信当中必须要回忆当年自己在丁家经历过的一些独有的细节。
  其次,关于元倓,她要让丁蔚知道,自己当年便已经与他恩断义绝,此生再不想和这人有什么瓜葛。所以烦请丁蔚转告元倓,没必要装出一副不忘旧友的恶心嘴脸,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鄙弃他。如果元倓死性不改,还嚷嚷着寻找自己的话,自己可能会给他恶心得连京城都不想呆了。
  最后就是关于应氏母女唆使元倓撮合万家姑娘和丁蔚的事情,赵玉笙最初写的是让丁蔚别上当,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可想了一阵又将那张纸废掉了。
  万五姑娘身患恶疾,自己也只是听汤秀雯说了,并没亲见,真要确定此事还得丁蔚自己来。况且万五姑娘身患羊癫风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她完全可以给丁蔚纳妾,然后将庶子养在自己跟前,而丁蔚却能娶到一个门第不差且嫁妆极其丰厚的妻子,怎么看这门亲事都不差。
  这种情况,自己站在现代女性的立场接受不了,并不代表丁蔚这个古代男子就不能接受。他是个成年人,自己没资格替他拿主意。最后赵玉笙只是在信中告诉了丁蔚自己掌握的消息,让丁蔚先别急着答应这门亲事,还是等丁家祖母来了,听她老人家示下。
  书信写好了,去钱庄换银票的秋山也回来了。赵玉笙将所有银票塞进信封当中,然后让秋山趁着丁蔚巡城的时候,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中。
  姑娘平白无故地怎么要自己送一封书信给那位新来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更叫人惊诧地是里头还夹了几百两银票。秋山满腹狐疑,忍不住道:“姑娘,您为何要这么做,三老爷……”
  赵玉笙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断道:“长辈们都不知道,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要给我好生瞒着知道不。”
  秋山脸色顿时变了,姑娘瞒着长辈给一个青年男子写书信,还给人家几百两银票,这算什么事!此事若是败露,自己受到责罚事小,姑娘却不但彻底坏了名声还会失去伯府诸位长辈的欢心。
  见秋山瞪圆了眼睛,嘴唇开开合合地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赵玉笙忍俊不禁,随即正色道:“秋山,你们兄妹当初是我救下的,我知道你们对我一片忠心。你们诚心待我,我又怎么会害你呢?放心,这书信里谈的是极其严肃的正事,具体是什么我眼下不好告诉你。你只要相信你家姑娘我,从来不会做荒唐之事,我做什么事总有我的道理就行了。”
  四姑娘冰雪聪明,不是那等糊涂没脑子的。想到当初老爷在知州任上,姑娘帮着老爷解决的那些个棘手案子所使用的手段,还有这回让自己去连仓帮董掌柜时候交代的那些话,秋山的心一下就安定了。
  四姑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给姓丁的又是写书信又是给银票,她说是极其严肃的正事,那应该就是。只是会是什么呢?三老爷是京都的知府,那姓丁的又是新来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四姑娘要考量什么似乎也正常。
  这么一想,秋山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当下郑重地对赵玉笙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将这书信送到丁将军手中,且不让他知道是小人所送。”
  秋山有些身手,当年本就跑过不少地方,好些地方的话都会说。他乔装了一番,变了声且故意说着一口外地口音,然后找了一个小乞丐,然后偷偷跟着他,直到亲眼看到小乞丐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中才悄悄离开。
  小乞丐找到丁蔚的时候,丁蔚刚和几个手下分开。因为秋山告诫过小乞丐,只要他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中,自己就会再给他十文钱。而如果他没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上,那自己就会取回已然给他的十文钱。所以小乞丐胆子变得很大,直接拦住丁蔚道:“丁将军,有位爷让小的送这封书信给您。”
  自己才来京都不久,也没什么亲朋好友,什么人会送书信给自己,丁蔚狐疑地接过书信,却见信封上写了两个怪诞的字。丁蔚一看到这两个怪诞的字,立时双眼大睁,一把揪住小乞丐道:“那让你送信的人呢,在哪儿快告诉我!”
  坏了坏了,这位将军眼眶泛红拳头紧握,八成是接到了仇家的书信。果然这飞来横财要不得,自己为了贪图二十文钱,竟然闯了大祸。小乞丐浑身筛糠,抖着手指指着对面的巷口道:“在,在那边。”
  丁蔚厉声道:“快带我过去,快点!”小乞丐几乎是被丁蔚老鹰拎小鸡一般地拎到了目的地。秋山已然离开,丁蔚和小乞丐自然是扑了个空。 “人呢,怎么不在?”丁蔚急得团团转,激动之下腰间大刀抽得铿铿响。
  果然那人不见了,这下自己真是惹上大麻烦了,丁将军盛怒之下会不会直接将自己看成两段。小乞丐吓得面如土色,瘫在地上哭道:“丁将军,那人方才确实是在这里的,小人若有假话,便天打五雷轰。小人根本不认识他,只是贪图他给的十文钱才给他跑腿的,求求您别砍了小人!”
  见小乞丐涕泗横流地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丁蔚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一时性急吓到了人家,忙将小乞丐扶起来,温声道:“小兄弟快起来,谁说我要砍你了。”
  小乞丐顿时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丁蔚。丁蔚道:“你将那托你送信之人的模样,还有他都说了什么话仔细说给我听听。”
  没有性命之忧,小乞丐大松了一口气,立马细致地说了起来。丁蔚听完迷惑了,背有些驼,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说话声音粗嘎,笙弟怎么长都不会是那番模样吧。可这信封上“于笙”二字的写法,自己这辈子就只见于笙那孩子写过。
  记得当初自己和元倓还笑话过他是鬼画符,那孩子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道:“那是艺术体,你们懂什么呀。”然后又给自己和元倓也设计了那所谓的艺术体。
  自己二人不屑一顾,于笙就皱着那张似乎总也洗不干净的小脸,狠狠地道:“不识货的东西,枉费我一番心血。”接着又老气横秋地叹息:“啊,没有知音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呀!”也不知道那孩子脑袋里头都装了什么,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书信究竟是不是那小子写的,丁蔚发疯一般地想撕开信封瞧瞧,可探手入怀触及到了信封,又打了退堂鼓。万一不是呢?自己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今晚不该自己巡城,还是等晚上到了郡王府再看吧。
  因为丁蔚让小乞丐将那托他送信之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说给自己听,所以他也知道了小乞丐原本还要得到十文钱这事。想着人家给自己送来了书信,却被自己吓个半死,丁蔚心里内疚,掏了二十文钱补偿小乞丐。
  小乞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丁蔚不耐烦地将钱硬塞到他手中,他才醒过神来。然后生恐丁蔚反悔,一溜烟地跑了。
  丁蔚好笑地直摇头,然后继续巡城。巡完了城回到南城兵马司歇息,手却不由自主地又去摸那信封,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其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