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周波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然后打开背包,招呼我爬上去。
  我爬上大石头,登时就被周波书包里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周波的书包里面,竟然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有瓜子饼干,还有辣条,泡泡堂,以及娃哈哈等等,这些小零嘴儿对于我们这种贫瘠农村里的孩子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周波甚至还从书包里掏出一包香烟,学着大人的模样抽了起来,他让我也抽一支,我不太会,抽了一口就呛得咳嗽,周波笑呵呵的把书包里的零食倒出来,很豪爽的让我随便吃随便喝。
  我丢掉香烟,左手拿起一包辣条,右手握着一瓶娃哈哈,迎着徐徐河风,感觉自己是石磨村最酷的崽。
  这一书包的零食加起来,估计得好几百块,在那个年代,能当很多城里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对于我们农村人来说,可能是好几个月生活费。
  我问周波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钱,周波吐着烟圈,让我放心,说这些钱不是抢的也不是偷的,绝对是正路子来的。
  我追问周波到底去哪里挣的钱,周波岔开话题,不愿意多说,只是一个劲的招呼我吃东西。
  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下午,我和周波撑得肚子疼,也没把书包里的零食吃完。
  那包香烟抽了一半,周波不敢带回家,怕挨骂,就把香烟藏在石头缝里,然后站起来跟我道别。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瞥见周波的后背上,好像盘着……一条蛇!
  第3章 怪病
  对于蛇这种东西,农村人见怪不怪。
  每年春夏季节的时候,农村的田里,柴房里,经常都能抓到蛇,大多都是无毒的菜花蛇,谁家抓到蛇,都会招呼上左邻右舍,在田里弄点新鲜蔬菜,把蛇打理干净切段,往铁锅里一烧,斟上二两小酒,那滋味美极了。
  但是盘在周波后背上的,并不是寻常时候见到的菜花蛇,而是一条乌黑的小蛇。
  我担心这蛇有毒,于是就地找了根树杈子,准备将蛇弄下来。
  我用树杈子戳了一下周波的后背,周波哎哟叫了一声,满脸诧异的问我这是在干啥。
  我就跟周波说:“你背上有条蛇,我帮你弄下来!”
  周波怔了怔,伸手在后背上挠了挠:“没有啊!”
  不会吧,一条蛇盘在周波后背上,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我上前两步,凑近了看,发现周波背上的这条黑蛇,并不是一条真正的蛇,倒像是一个纹身。
  我问周波是不是去纹身了?
  周波更加诧异:“纹身?你怕是古惑仔看多了吧?”
  我一想也是,这十里八村的,连个纹身师傅都没有,周波去哪里纹身?
  于是我又问周波:“你的背上是不是有胎记啊?”
  周波皱起眉头:“我的身上有没有胎记,你小子难道不清楚吗?”
  我和周波从小玩到大,经常一起下黄河洗澡,确实不记得他的背上有什么胎记。
  既不是纹身,又不是胎记,那他后背上的“黑蛇”是怎么来的?
  周波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的后背,被我说的心里发毛,加快脚步往家里走,说要回去照照镜子。
  回到家里,老爷子已经回来了,煮了一锅稀饭,切了半斤卤肉,让我赶快洗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问我跑哪里玩去了,我也没瞒着,说跟周波一块儿出去了,老爷子并没多说什么。
  虽然昨天老爷子跟周村长闹得不太愉快,但老爷子并不是小心眼的人,他不会阻止我跟周波来往。
  农村里没啥娱乐活动,吃完晚饭,看一会儿电视,早早摸到床上眯瞌睡。
  一闭上眼睛,周波后背上的那条“黑蛇”就在我的眼前晃动,让我感觉心里毛毛的,半天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挨到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这三更半夜的,谁还来窜门呢?
  老爷子也醒了,披上外衣打开院子大门,我们很意外,因为门口竟然站着周村长。
  周村长满脸愁容,不由分说,拉着老爷子就往外走,口吻里带着一丝恳求:“三爷,快跟我去看看,我家孙子周波……他生病了……”
  我一听说周波病了,也赶紧披上外衣跟了出去。
  周波肯定病的很厉害,周村长才会半夜找上门来。
  老爷子说:“病了就去村里的卫生所看医生呗,找我做什么?”
  周村长急得嗓子都沙哑了:“看了医生,医生说……这个病有些古怪……他治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再次想到周波背上的那条“黑蛇”,他的怪病,该不会来自于那条黑蛇吧?
  老爷子被周村长一路风风火火拉到家里,进门之前,老爷子对周村长说:“周老头,今晚我可不是卖你面子,我来这里,纯粹是看在阿九和你孙子的情分上!”
  周村长尴尬的点点头,将老爷子迎进院子。
  昨天傍晚的时候,周村长把我们赶出了这个院子,今晚又主动把我们请了回来。
  周村长带着我们来到周波的卧室,卧室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一进门就看见周波在床上翻来滚去,不停地用手去抓挠后背,声音十分痛苦。
  老爷子三两步走到床边,让我帮忙按住周波,然后扒下周波的衣服。
  在扒下衣服的一瞬间,我一个没忍住,啊的叫喊出声,一张小脸刹那间变成了白纸。
  但见周波后背上的那条“黑蛇”,愈发的明显,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胎记,已经深入骨髓。而在这条“黑蛇胎记”上面,竟然密密麻麻长出了乌黑的头发丝,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既恶心又恐怖,看得人头皮发麻。
  头发丝不停地生长,奇痒无比,周波不断的用手抓挠,整个后背已经是鲜血淋漓。
  我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不敢再看。
  周波的怪病确实是普通医生治不好的,后背上长出头发,这也太他娘的古怪了!
  周村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恳求老爷子一定要救救周波,差一点就跟老爷子跪下了。
  老爷子让周村长找来一根麻绳,先用麻绳捆绑住了周波的双手,让他不能继续抓挠后背,然后再让周村长蒸一屉糯米,糯米蒸好以后,老爷子直接将热气腾腾的糯米贴在周波的后背上。
  只听一阵滋滋声响,周波的后背冒起缕缕黑烟,背上的头发丝登时缩回去了不少,周波的脸上露出愉悦舒服的表情,整个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那些糯米都已变成了黑色,就像浸了墨汁似的。
  老爷子扔掉糯米,周波随即长吁一口气,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意识也要清醒了许多。
  周村长激动的说:“嘿,三爷,你可真是活神仙啊,我代我孙子谢谢你……”
  周村长对着老爷子就要磕头,却被老爷子一把拦住了,老爷子面沉如水,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冷冷说道:“别高兴的太早,治标不治本,我只是暂时让他好过一点,要不了多久,那些头发丝又会长出来!”
  一听这话,周村长那张脸顿时就僵住了:“三爷……这……这究竟是咋回事呀?”
  “咋回事?我怎么知道咋回事?这得问问你孙子,他这两天究竟去做过什么?”老爷子扭头看着周波,两道犀利的目光就跟刀子似的,冰冷地射向周波的脸庞。
  周村长急忙上前拍了周波一下,让他赶紧把这两天做的事情如实交代出来。
  周波嗫嚅了一会儿,把这两天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讲了出来,包括带着我去河滩捡漏。
  老爷子听说我背着他去河滩捡漏,狠狠瞪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低下头。
  听完周波的讲述,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怪事。
  老爷子却皱起眉头,继续追问周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说出来?”
  第4章 蛇头手镯
  老爷子的眼神很凌厉,有种穿透人心的威慑力。
  周波不敢应对老爷子的眼神,低着头躲闪。
  老爷子冷哼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周村长赶紧拦住老爷子。
  老爷子说:“他不说实话,我没法了解真正情况,怎么治?”
  周村长跺了跺脚,来到床前,对着周波就是一巴掌,急得眼眶泛红:“你是不是作死呢?你还隐瞒了什么事情,赶紧说出来啊,你都快死了……”
  周村长气得捂着胸口喘气,周波这才抬起头,用一种愧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跟我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他说:“阿九,我跟你撒了谎,其实那天在芦苇丛捡漏的时候,我……我捡到了一件东西……但是我没有告诉你……”
  我顿时恍然:“今天那一书包的零食,就是那件东西换来的?”
  周波紧抿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老爷子背负着双手转过身,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捡到了什么东西?”
  周波吞吞吐吐的比划着:“一只手镯……银手镯……很精致……像是女娃子的东西……不过手镯的造型有些邪乎,上面雕刻着九个蛇头……我看着不太舒服,就拿到村口的小卖部去当掉了……”
  听闻周波的描述,我也觉着那只手镯邪乎得紧,一只手镯上面,竟然雕刻着九个蛇头,戴在手上多吓人呀!
  周村长问老爷子:“三爷,你……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孙子的病……是不是跟这只手镯有关?”
  老爷子呆呆地望着头顶上方那盏昏黄的灯泡,仿佛压根没有听见周村长的问话,一个人自言自语:“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老爷子这话的声音不大,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盏老旧的灯泡滋滋的闪烁了几下,让卧室里的氛围变得十分古怪。
  卧室的房门突然被一股阴风撞开,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现在正值炎炎夏季,怎么会打冷颤?
  我正想问老爷子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忽听咚的一声,周村长竟然硬生生跪在老爷子面前,抓着老爷子的裤腿恳求道:“三爷,求求你救救我孙子吧!求求你救救他!他的爹妈常年在外面打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他的爹妈交代呀?”
  周村长好歹也是一村之长,村长跟人下跪,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但见老爷子脸色铁青,转头叫了我一声,让我去把家里牛棚里的那根赶牛鞭取来。
  我心中一百个不解,这都什么时候了,老爷子不急着救人,却让我回家取赶牛鞭,这是几个意思?
  但老爷子的一言一行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也没有多问,撒丫子跑出卧室,一口气跑回家里。
  半夜的乡村小道上一个鬼影都没有,清冷冷的残月挂在天上,四野俱寂,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跑起来的时候,总感觉后颈窝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后面吹气似的。
  我家的后院搭着一个牛棚,里面养了头老黄牛,跟着我们好些年了,吃的睡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好,我回去的时候,它正打着盹。
  一根破旧的赶牛鞭就插在牛棚外面,打从我记事起,这根鞭子仿佛就存在,老爷子也一直没有换新的。说来也怪,这根赶牛鞭看上去破破旧旧的,但它就是不烂,坚韧的很。
  我拿着赶牛鞭往周村长家里跑,回去的路上,后颈窝便没有感觉到冷气了。
  来回只花了半炷香的工夫,赶牛鞭已经送到老爷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