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说你个狗屁!”我甩开王乐安径直回了白灯号,可我还没点着门口的灯笼就听见屋里传出一声脚步擦地动静,我反手一下拉开了房门,右手跟着拔出匕首往屋里那条黑影的脖子上抹了过去,我的匕首刚压住对方脖子就听见那人喊了一声:“老班!”
  “你,叶玄?”我被眼前那个泪流满面的家伙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收刀,五大三粗的叶玄就抱着我嚎啕大哭:“老班!我总算找着你啦!我来就不走了,我是来投奔你的……”
  叶玄哭得老泪纵横:“老班,我要饿死了,你有吃的吗?”
  我顺势往桌子上看了一眼,那上面已经摆了一堆的鸡骨头和三四个空酒瓶子,叶玄把我留着当晚饭的东西都吃了,还问我有吃的吗?
  “先等会儿!”我没好气的给叶玄叫了外卖,那家伙一边吃一边跟我哭诉:“老班,自从你退伍,我就没过上好日子。我那毛病又犯了,谁都不搭理我啊!前一段时间,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结果毛病又犯了,前天跟经理说了句话,那货就跟电梯一块掉楼底下去了。总经理求着我别干了,我没地方去,只能投奔你来了。”
  叶玄跟我是战友,枪械,格斗样样精通,如果不是他那毛病,他能成为兵王之王。可惜,那家伙身上霉运太重了,谁跟他搭档谁倒霉。
  新兵训练三个月他换了六个班长,伤得最轻的一个在医院躺了半年。全连谁都不敢要他,我就成了他的第七个班长。说来也怪,我们俩在一起什么事儿都没有。还总替连队拿奖。我退伍之后,他被选拔成了特种兵,后来我俩就没了联系。现在看,他应该是也退伍了。只不过,退伍之后混的糟糕透顶。
  我搓了搓眉毛:“行,你以后就跟着我|干。富不着,可也饿不死你。”
  “行行……”叶玄乐得一个劲儿点头,一高兴又多吃了俩肘子。我特么一直怀疑他是貔貅,饭量能顶我仨,还不见他胖。
  我和叶玄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还没醒酒就听见有人砸我店门,等我出去一看是王乐安的一个朋友:“陈老板,你快去看看吧!安哥,他没了。”
  第8章 刺眼
  我顿时就是一愣,我昨天还跟王乐安在一起,他怎么就忽然没了?
  等我看到王乐安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停尸间里,医院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我就被王乐安的父亲王奎给拉到了一边儿:“陈野,你实话告诉我,乐安是不是遇上什么东西了?他前几天跟我说,替你联系了一个买卖。”
  我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联系的那个买卖我没接……”
  我话才说了一半儿王乐安的媳妇就像是疯了一样冲了过来,抓着我的胳膊不放:“就是你害死了王乐安,要不是你一天整那些神啊鬼啊的东西,王乐安能死么?”
  我伸手把对方挡在了一边儿:“你冷静点。”
  “警察,警察……你们快来抓他……就是他害死了王乐安!”
  我没来之前,王乐安的媳妇就报了警,警察也觉得王乐安死因不明,需要我配合调查。王乐安媳妇却执意让警察带我回派出所,警察只能把我带了回去,没过多一会儿就给我做完了笔录,等我从派出所出来,眼角却扫见一条人影在墙角的位置晃了一下,那道人影分明就是王乐安的媳妇。
  王乐安媳妇的身手不可能那么好,至少她躲开视线的动作就超出了常人的反应。
  我不动声色的从兜里掏出烟来,装成点烟的样子把火机照向了背后。
  我特意改装的火机,一面外壳极为光滑可以当成镜子来用,想要照到我背后的情景绰绰有余。
  我第一眼从火机上看到的就是,王乐安媳妇从墙角上探出来的脑袋。我刚刚看清对方面孔,火机上的人脸忽然扩大了几倍,镜面上只映出一只带血的眼珠子。
  转瞬之间,那颗眼珠就填满了整个镜面,被血浸成暗紫色的瞳孔当中清清楚楚映出了我面孔。
  我的目光也好像一下被那只眼睛吸住了一样,想挪都挪不动半分,只能与那只带血的独目紧紧对视在了一起。
  前一秒还是圆睁的瞳孔,下一刻就在与我对视之下飞快缩紧,变成只有针鼻大小的一个圆点,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传来一阵像是针扎般的剧痛,眼泪一下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眼中剧痛乍起之间,顺势吐出了叼在嘴里烟卷,带着火光的烟头在火机外壳上弹了一下,才掉在了地上,映在火机上的那只眼睛随之消失而去。
  我仅仅一捂眼睛的工夫,躲在墙角上的那个人就缩了回去。
  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追向那人消失的方向。
  我前面那人身形与王乐安的媳妇有九成相似,可她的速度却超出了常人,在人群当中穿梭如风,每次要撞上路人时,都能在及时绕开对方与人擦肩而过。我眼看每个与对方交错身形的路人,都在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那人走的地方也越来越偏,最后转进了一座平时没人经过的胡同。
  我明明看见那人的背影在胡同口的位置晃动了一下,等我再往外看时,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别处,就觉得自己背后站了一个人,我刚把手伸向腰间就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多年的侦察兵经历已经让我养成了贴墙躲避的习惯,我身后明明就是一堵墙,又怎么会感觉到背后有人?
  就算是他背后真的站了人,也应该跟我有一墙之隔。可是下一刻间,我就觉得自己肩上被人按上了一只手,粘在那人手指上寒气瞬间透过了我衣服,贴在了我的肩上。
  我肩膀上压了一只人手,对方的声音却像是从墙里传了出来:“陈野,替乐安和我报仇。”
  王乐安媳妇的声音?我听着怎么有些不像?
  我强自镇定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别去沈氏庄园,去化平村。去沈家你会死,去化平村才有活路。记着我的话。”
  我还想再问什么,那人已经无声无息没了踪影。
  那人消失之后,我把自己站过的地方里里外外查了三遍,我身后的墙上没有裂纹,墙后面的地上也没留脚印。但是,我敢肯定,刚才墙后面的站着一个人。
  我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回白灯号。可我刚一进门就看叶玄站在了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把军用匕首。
  我还没来得及问叶玄怎么回事儿,他就压低了声音道:“有个死人坐在你屋里?”
  我刚刚跟叶玄对视了一眼,就听见屋里有人说道:“陈掌柜,你回来了。进来说话吧!”
  那个声音分明是王乐安的父亲。
  我看到对方之后才知道叶玄为什么会说他是个死人。
  王乐安父亲虽然是完完整整的坐在我工作室里,但是他的瞳孔却已经完全放开了,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看着门口,也不知道是在故意看我,还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
  只有死人的瞳孔才会涣散!
  我也算了解老王这个人,他在我没来文玩街之前,是文玩街上唯一会“扫净”的人,说不上是术士,但也懂得术士皮毛。当时,王乐安刚拿着砚台的时候就是去找他爹,老王处理不了砚台才来找的我。
  老王从兜里掏出一张转账单:“这是我家的全部家当,现在都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了。乐安这次惹上的东西了不得,我没本事给他报仇就只能求你了。”
  我做到老王对面:“你儿媳妇现在是死是活,你知道么?”
  “应该是死了。”老王说道:“她今天报警抓你之后,我就想跟她说:找警察撤案。乐安的死挨不着你的事儿,其实昨天,天没黑乐安就回来了。我那时候就看着乐安不对劲,我让他赶紧去找你。他说什么都不去。就一直在屋里转悠。一边转悠一边搓自己眼睛,眼珠子搓的通红都不停手,后来还是我给他喝了符水,他才消停了一会儿。谁想到……”
  老王像是咧嘴要哭,可他眼睛里却落不出一滴眼泪来。
  我伸手向背后的叶玄比了一下,对方悄悄退到屋外给我递过来一盏灯笼。
  我和叶玄之间无话不说,我的本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怕老王,就是因为我在部队的时候,带着他干过类似的活儿。我伸手他就知道,我是要拿灯笼。
  叶玄悄悄把灯笼递到了我手里,坐在我对面的老王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拦住我儿媳妇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我才看见她眼睛里带着血。眼仁也快散了。我知道,那她染上了乐安带回来的邪气儿,可那时候,我想救也就不了她,就趁着跟他拉扯的时候,往她身上塞了张符。有那个符在,她还能挺一段时间。她去找过你没?”
  “找过了!”我点头道:“你让她找的我?”
  “对!”老王说道:“我儿媳妇跟警察走的时候,我一直在她后面喊找陈野,她刚死之后,肯定能找你。她只要找过你,就说明她已经没了。我们老王家这是绝户了啊!”
  老王不等我说话就说道:“我觉得她逃不过这一劫,我自己就回家喝了药。我用这条命给你换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叫化平村。要了我一家三条人命的东西就在化平村。”
  我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我爷跟我说过,术士当中有一个本事叫“死证”。说得清楚一点就是拿自己的命去换线索。据说人在临死之前,能看清很多东西。术士未必怕死,但是最怕自己死得不明白,很多术士遇上自己找不到的仇家,就会用秘法自行了断,他们在临死之前肯定会看到某些线索,这份线索就叫死证。
  老王这是怕自己没法交代自己看到的东西,才跑到了我这儿来。
  我沉声道:“你还看见什么了?”
  老王摇头道:“那地方太邪,我用了死证也只看见写着化平村的石碑。”
  我还要说话,老王站了起来:“我得走了,我不能死在你屋里,你要是被警察抓了,老王家的仇就真没人报了。陈掌柜,我知道你讲信用。我先谢过你了。”
  “你的事儿我答应了,你安心去吧!”我没去拦老王,后者身体僵直的一步步从我店里走了出去,我一直看着他走到文玩街大道上,才毫无征兆的捂着胸口栽倒在了地上,旁边几家店的老板忙着出来叫车,喊人想把老王给救回来,可我知道老王已经回不来了。
  叶玄凑到我边上:“老班,你这就答应了?”
  “我不答应不行!你看我的眼睛……”我抬头跟叶玄对视了一眼,叶玄的脸色顿时变了:“你眼睛怎么,怎么全都红了,怎么还往出淌血。”
  我屋里正对大门地方挂着面镜子,刚才老王站起来的时候,我就从镜子里看见自己两只眼睛发红,那时候,我眼眶子里就积了一汪血水,这会儿再看,鲜血就像是眼泪顺着我的脸边淌了下来。
  我从桌上抽出两张符纸蘸掉了眼睛上血迹,有些发疼的眼珠才算好了一点:“准备家伙,晚上咱们去干活儿。”
  第9章 人脸
  老王和王乐安的媳妇,一再提到一个地名化平村,可我却不觉得立刻赶往化平村是明智的选择。所以,我连夜赶去的不是化平村而是沈氏庄园。
  叶玄不到五分钟就入侵了沈氏庄园的监控系统,沈氏庄园所有角落一处处呈现在叶玄的电脑时,我指向其中一个画面:“把这个打开。”
  叶玄监视到的是一个女孩的房间,房间布置看上去极为温馨,可是粉红色小床上却做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女孩,对方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与沈衣玉一模一样,可她的面孔就像是被人蜡封在脸上,丝毫看不出表情的变化,整个人也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如果,不是她的胸口还在随着呼吸频率微微起伏,任谁都会把她当做一尊蜡像。
  昨天我还看见过沈衣玉,她怎么会在短短一天时间里就变成这这幅模样?
  那人不是沈衣玉?
  我定睛看向屏幕道:“把镜头拉近点!”
  “等我一下!”叶玄在键盘上连敲了几次,电脑屏幕上马上呈现除了不同角度的画面。沈家人不仅在那个女孩房间里装了监控,而且是全方位监视对方。他们到底想要看什么?
  叶玄把正对女孩画面不断拉近之间,屏幕上也浮现出了一双带着眸子,那个女孩的眼里也像我一样盈着一汪血水。
  叶玄把镜头拉近的一刻,那个女孩眼中忽然滚出了两行鲜血,滚圆的血珠子一滴滴的从对方眼中滑落。对方衣服上随之泛起一层血点。
  “再拉近点,盯住她眼睛……”我这边的话没说完,沈衣玉就推门走进了房间。
  我听不见沈衣玉在说什么?却能看见对方在给擦那女孩眼睛里流出的血,那个女孩仍旧是毫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叶玄转动了一下镜头:“后进来的那个丫头说:衣寒,你等我……一定要坚持住。我已经找到了高手,他们一定能治好你……”
  叶玄在接受特种兵训练的时候,曾经学过看人口型辨音,他未必能完整的把对方的话重复过来,但也能看对七成左右。
  我看向屏幕:“她还说什么了?”
  “都是说她们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价值……”叶玄忽然道:“她说:我们同时出生可是爸爸却给我起名衣玉,叫你衣寒。她们都说是我夺走了你的福气。说我的名字穿金戴玉,而你只有一件寒衣。我从来没想过……”
  叶玄还在说话之间,我从身上抽出一捆子红线扔给了叶玄:“一会儿,咱俩八成得进去一趟,你先把红线缠上。”
  叶玄以前就跟我|干过活儿,知道我是再让他往手指头上绑红线,斗邪物,二话没说就拆开红线挨了手指绑了上去。
  叶玄一边往左手上缠着红线一边说道:“后进来那丫头说:我以前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我现在做了。我可能会害死好多人。可我不后悔,为了你……我已经给了那个老板补偿,希望他能安息吧!”
  沈衣玉说话之间身躯忽然僵直在原地,我虽然看不见沈衣玉的正脸,从她侧脸上却能看见,她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我稍一犹豫:“镜头转过去,看沈衣玉背后。”
  叶玄调转了一下镜头,可是沈衣玉的背后却是空空如也。
  难道沈衣玉的恐惧是来自于她对面的沈衣寒?
  我刚想让叶玄把镜头拉近,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书桌的抽屉上:“刚才那抽屉打开没有?”
  “我没注意!”叶玄没用我吩咐就把镜头拉向了那张抽屉,摄镜头只能斜向拍到的半张抽屉,却在镜头拉近之间缓缓向前推启,抽屉当中也露出半张像是面具似的人脸,乍看之下就像是有人在抽屉里放着一张被活着剥掉脸皮。
  短短数秒之间,那张脸皮就鼓了起来,人脸的上半部分清清楚楚出现抽屉边缘,两只已经充血的眼珠瞬时间向上翻起直本屏幕瞪视而来。
  “关上!”我伸手一下按住了叶玄的笔记本电脑,叶玄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的笔记本上就冒起黑烟,电脑屏幕怦然炸裂之下,无数火星从电脑四周飞射而出。
  叶玄脸色微变道:“老班,屋里是不是出事儿了?”
  “进去找人!”我起身挪向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