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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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沈茴脚步很快,几乎快要小跑起来。虽然当日离开时,家里人就说过过两日会进宫来看她。可她没有想到家里人来得这样快。
  那一日家人为她担忧的样子还在眼前,沈茴想起他们的样子,心里就开始发酸。穿过长长的浅蓝色暗道,沈茴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劝慰和说服家里人。
  可是当她回到浩穹楼时,却不想家人的态度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母亲想好了。你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若你真的喜欢他,母亲也管不了你什么,只希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茴愣愣地转头去望父亲。
  沈元宏脸色有点难看。沈夫人给他使了个眼色,沈元宏才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人也没那么差。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沈茴惊讶极了。好像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一样,简直不相信这是父亲说的话。父亲最看重一个人的品德,讲究一个清正无愧。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茴茫然地望向姥姥。
  老太太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这些年蔻蔻想要的东西,姥姥什么时候阻止过?你若真的欢喜,那便是最好的!”
  沈茴觉得这一切特别不真实。
  沈夫人又笑着拿出一盒糖来,递给沈茴,说道:“你嫂嫂有事情走不开,托我将这糖带给你。”
  沈茴怔怔将糖盒打开,望着里面做成鸳鸯的软糖。
  河神节是夜里的活动,宫里的人傍晚就要启程出宫。沈家人和沈茴又说了一会儿话,也没久留,便离宫了。
  沈茴亲自送他们,送了好长一段。
  别过沈茴,沈茴一家人继续往前走,直到出了玱卿行宫,朝沈家的马车走去。
  裴徊光立在一旁,温润地笑着。
  沈元宏冷哼一声,别开眼。
  裴徊光拍了拍沈元宏的肩,笑着说:“岳丈大人台词念错了。后加的第二句有点假,不如咱家原本写下让岳丈大人背下的那句。”
  “你干脆杀了我!”沈元宏气得脸色涨红。
  裴徊光给每个人写了台词,让他们背下来说给沈茴听。他不想她想起家人时,总是忧虑。即使骗她。沈家人自然不愿,他便吓他们,若是不依,就把他们都杀了。
  “岳丈大人说笑了。阿茴说过咱家重孝。小婿孝顺您还来不及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裴徊光含笑说道。
  沈元宏甩开裴徊光的手,扶着小厮的肩,费力地登上马车。
  沈夫人跟着沈元宏登上马车,经过裴徊光身边时,下意识地绕了一下。
  萧家老太太没立刻登车,站在原地望着裴徊光。感受到她的目光,裴徊光转眸瞥过来,却望见一双饱经沧桑的眼里慈爱的暖意。
  第141章
  裴徊光向一侧退开一步, 将登车的路再让开些。
  “我们家蔻蔻很聪明。”老太太说。
  “自然。”裴徊光应和。他知老太太这话是想告诉他,沈茴早晚会识破这出戏。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他觉得这法子简单粗暴, 简直妙极。
  老太太笑着, 又接了一句:“蔻蔻内里远比她的外在坚强一千倍一万倍。”
  言罢,老太太颇有深意地望了裴徊光一眼,然后扶着身边老嬷嬷的手,登上了马车。
  裴徊光立在一侧,目送马车离开。
  马车行驶了一段,沈夫人立刻问老太太:“母亲, 你刚刚与那阉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敏锐地觉察出来母亲似乎并不像家中旁人那般为沈茴担忧。完全不是责怪的意思, 而是诧异。因为毕竟人人都知道老太太最疼沈茴。
  老太太抚了抚袖子,说:“事已至此,一味的劝阻阻挠也没什么用处。反正蔻蔻这孩子一单拿定了主意, 旁人忤不了她的决心。”
  “那也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沈元宏叹气。
  沈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她好奇地向老太太询问:“母亲,当初您比我们先知道这事儿。可那个时候您不知道他是裴徊光, 还一同去了河边放孔明灯。这……当日是什么个情景啊?”
  沈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幺女和那样无恶不作的阉贼在一起时, 是怎么个样子。
  老太太“嗯”了一声, 说:“是啊。当时的确是不知道他是裴徊光,蔻蔻这孩子撒谎,随便拿了个名字糊弄我。还说了段特别……美好的相遇、相恋的故事。”
  “啊?”沈夫人皱着眉张着嘴, 脸上的表情有点夸张。她怎么想, 也想象不出自己的小女儿和那阉贼亲亲我我的情景。她忍不住小声问:“……他怎么对蔻蔻的?凶她吗?总不会打她吧?不不不……既然您在场,兴许那人会稍微收敛一点……”
  沈夫人像是询问母亲,更像是自言自语。
  老太太掀掀眼皮,用沉静的嗓音说:“人后什么样子不清楚, 我在的时候,对蔻蔻好着呢。”
  “真的?”沈夫人不相信。
  就连生闷气的沈元宏也望了过来。
  “啊,是啊。”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说,“给蔻蔻买糖吃,买孔明灯玩,怕她冷给她穿披风。”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蔻蔻鞋子脏了,他就跪在蔻蔻脚边给她擦鞋。”
  沈夫人手里正攥着个帕子,听着老太太这样说,吓了一跳,手一抖,捏着的帕子跟着落了地。她也不管什么帕子了,仔细盯着母亲,眼中满满不敢置信。
  沈元宏亦是一脸震惊的神色。
  老太太坐得板板正正的,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严肃,还是寻常。反正……瞧着让人觉得不像说谎话的样子。
  “蔻蔻嫌他没把鞋擦干净,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羞愧地低着头,连声道歉了十遍。”老太太叹了口气,“羞愧得都快哭了。蔻蔻不再怪他,他才高兴起来。”
  沈元宏和沈夫人对视一眼,夫妻两个同时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这个情景。
  这……怎么越想越觉得惊悚啊?
  老太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女儿女婿,再把目光收回来,老神在在地端坐着。编故事的人把故事当成真事儿,听故事的人也会跟着信七分。
  更何况,老太太说了四件事,前面三件都是真的。那四舍五入一下,她说的大差不错,小差不重要。
  对,所以她说的是事实。
  老太太端着小桌上的温茶,喝了一口润润喉。
  沈元宏和沈夫人沉默了很久,沈元宏才皱着眉说:“阿茴是不是想深入虎穴,擒贼先擒王啊?”
  沈夫人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夫君:“你的意思是,她要牺牲自己改变掌印,拯救大齐王朝?”
  夫妇两个又朝着这个方向,越想越深。
  老太太皱眉听着,想了想,也没反驳。
  “我的阿茴啊……”沈夫人眼圈红了。
  沈元宏没了主意,望向老太太,询问:“母亲,依您看蔻蔻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正喝茶的老太太眼皮跳了跳。所谓言多必失。尤其当你说了一个谎话时,若继续说下去,难免要用其他谎言继续圆下去,导致谎话越来越多,被揭穿得也就越来越快。
  所以,老太太不打算说这个事情了。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慢悠悠地说:“来年就整七十岁了。”
  沈元宏急忙接话:“母亲高寿。”
  “贤婿啊,你可知母亲高寿的秘诀啊?”老太太问道。
  沈元宏愣了愣,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再抬眼望向老太太,老太太给了他一个很有意思的目光,然后她合上眼睛,教育:“多宽心,少管他人事。”
  老太太不再多说,面带微笑地开始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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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徊光确保沈家去行宫见沈茴之事没出什么纰漏,转身回了府邸。他走进寝屋,朝床榻走去,捡起床榻上的雪衣。
  沈茴刚刚穿着打过滚的那一身雪衣。
  裴徊光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这身带着点沈茴身上香甜气息的雪衣,然后握着剑下楼。
  去履行他的义务。
  这一身雪衣,不染透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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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宫中车队开始启程,去参加河神节的祭拜。
  身为皇后,今日必然要与陛下同去。不仅是皇后,还有十几位妃嫔,也跟着一同前往。齐煜年纪还小,本可以不去。没想到皇帝平日里向来不喜齐煜,几乎忽略掉这个皇子的存在,今日也让她同去。
  沈茴让齐煜跟自己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孩子,难得出来过节,看什么都新奇。虽然已经天黑了,可是因为河神节的缘故,灯火通明。
  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也跑出来凑热闹,洒下温柔的凉光。
  齐煜坐在窗边,一只小手抓着垂帘抬高一些,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掉到了车外。她对什么都好奇,一双凤眼一刻也不闲着,什么都不肯错过,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她满心都是外面的热闹,保持一个姿势许久,也不嫌累。
  沈茴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替她将垂帘掀开些。
  齐煜这才发觉自己举着垂帘的小手竟然已经酸了。她甩了甩手腕,不好意思地冲沈茴笑了笑。
  “如果觉得冷就说一声,穿件外衣。”沈茴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地攥着。
  “嗯嗯!冷会说的。现在不冷!”齐煜说完,张大小嘴儿打了个哈欠,又朝外望去,好奇地瞧着外面。
  齐煜现在有点后悔昨天晚上那么晚才睡。因为沈茴给她留了功课。虽然功课并不多,可是她想把字写得更好看一点,写了一遍又一遍,所以睡迟了。今天中午也贪玩没有午休,现在有点困了。
  南方水多桥多,桥的种类五花八门,有些地方的桥很窄,为了不绕路。车队再往前行了一阵,就换成了软轿。
  “小姨母,煜儿能还和小姨母坐在一起吗?”齐煜问道。她就是喜欢坐在小姨母身边,一点都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顶软轿里。
  “当然好呀。煜儿不肯,都不行。”沈茴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齐煜瞬间眼中迸出灿烂的笑容。
  一路上,齐煜对外面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时不时还要指着外面的东西朝沈茴嚷嚷。有些东西她认识,有些东西却是她以前在宫中没见过的。沈茴非常有耐心地给她讲着。
  两个人笑了一路。等真到了地方祭拜,就变得没什么趣味了。一切都要按照规矩,繁复无趣。
  齐煜规规矩矩地跪拜祭祀,再安安静静地听着大臣念贺词。她揉了揉眼睛,开始犯困了。她盼着祭祀快些结束,她还想回软轿里从窗户往路边的热闹,那可比在这里祭拜有趣多了!
  齐煜盼啊盼,终于盼到了祭典结束。
  可是回去的路上,她已经困得不行了。她眯着眼睛望河边的花灯,一双眼睛越睁越小,小脑袋也成了瞌睡虫。就在她的小脑门差点磕到轿子上时,沈茴急忙伸出手垫了一下。沈茴将齐煜小小的身子拉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睡。
  齐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沈茴,奶声奶气地喊:“阿娘……”
  沈茴摸摸她的头,温声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