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节
  母女两个多日未见,今日一见,几乎有说不完的话。
  顾淑妃仔细询问了康宁公主的身体情形,当她知晓程锦容每隔五日来为康宁公主诊一回平安脉时,顿时舒展眉头,笑了起来:“这可太好了。程太医医术超卓,有她为你安胎,我也能放心了。”
  康宁公主笑着说道:“母妃说的是。一见程太医,我就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顿了顿,又悄声问道:“母妃,父皇病得这么重,为何不宣召程太医进宫看诊?”
  放着医术高明的神医不用,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顾淑妃眸光微闪,压低了声音:“此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想来,和皇后娘娘有些关系。这其中的事,我们不明白,也不必明白。康宁,记住我的话。不该知道的,别去打听。诸事小心,方能保得自己平安。”
  康宁公主自小听惯了这样的警告,继续乖乖点头。
  顾淑妃顿了片刻,又笑道:“不过,你可以安心和程太医来往。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太医们倒霉也波及不到程太医。”
  康宁公主也笑了起来:“母妃说的是。”
  ……
  又过两日,程锦容再一次来了公主府。
  朱启瑄和周氏也在康宁公主府。
  这当然不是凑巧。程锦容反正要来公主府,再多两个孕妇也无妨,一并诊脉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朱启瑄和周氏接了口信,心里颇是高兴。她们两个同一个月里有的身孕,现在正好都满三个月,坐着马车出门也无妨。
  众人见面,自有一番热闹欢喜不提。
  朱启瑄心直口快,笑着问道:“表嫂,你只给我和周姐姐送了口信么?裴绣怎么没来?”
  周氏就细心多了,立刻冲朱启瑄使眼色。
  裴家遭难,裴绣在卫国公府里少不得受些冷遇,听些闲言碎语。哪像她们两个想出府便出府?
  再者,程锦容和裴绣虽是亲表姐妹,彼此间却十分淡漠,平日几乎从不走动。朱启瑄冷不丁问起裴绣,程锦容岂不尴尬?
  周氏想多了。
  程锦容一点都不尴尬,淡淡笑道:“我和裴绣感情平平,不见也罢。”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总是别人。
  朱启瑄讪讪一笑,很快扯开话题:“表嫂先替公主请脉吧!周姐姐比我年长,我排最末。”
  程锦容微微一笑,先为康宁公主诊脉。
  康宁公主身体康健,脉象平和。周氏这一胎的胎相也好。轮到朱启瑄,程锦容诊脉后却略略蹙了蹙眉。
  朱启瑄心里一个咯噔:“表嫂,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程锦容笑着安抚忐忑的朱启瑄:“先别慌。你的脉象也无大碍。我给你开一张安胎的药方,你喝几日。你以后也别出府了,我去叶家为你诊脉。”
  朱启瑄松口气,连连道谢。
  世上大夫多的是,医术高明的也一大把。被誉为女神医的,却只有程锦容一个。这也就是程锦容没进宫当差,这才有了闲空。不然,谁有机会请天子太医为自己看诊?
  程锦容笑着打趣:“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客气有礼。”
  朱启瑄眨眨眼,俏皮地一笑:“有求于你,当然要客气些。”
  就在众人说笑之际,一个宫女悄布来禀报:“启禀公主殿下,二皇子妃娘娘听闻程太医在公主府,特意前来相见。”
  ……
  二皇子妃竟然来了!
  二皇子妃回了京城后,每日在二皇子府里养育衡哥儿。几乎从未在人前露过面。谁也没料到她忽然会来。
  康宁公主一愣,很快起身相迎。程锦容也随着一同起身。
  很快,二皇子妃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清瘦憔悴的二皇子妃,近来丰润了些许,神色柔和,唇畔含笑:“我今日来的冒昧,叨扰妹妹了。”
  康宁公主笑道:“二嫂平日不喜出门,今日难得来做客,我欢喜还来不及。”
  程锦容和朱启瑄周氏三人,也一一上前见礼。
  二皇子妃柔声笑道:“都免礼。”
  众人寒暄一番后,二皇子妃轻声说道:“我想去妹妹的园子里转转,程太医陪我一同前去如何?”
  原来,二皇子妃是特意来找程锦容的。
  康宁公主冲程锦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但去无妨。
  程锦容笑着应了,和二皇子妃一同起身,去了园子里。
  第六百八十八章 舒心(二)
  此时已入了秋,秋高气爽。
  园子里有飘香的金桂,有绽放的菊花。园子里景致颇佳。微风吹拂,带着花草的清新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二皇子妃在凉亭里坐下,将身边宫人都打发退出数米之外。
  程锦容和二皇子妃相对而坐,她细细打量二皇子妃一眼,低声笑道:“二皇子妃娘娘的气色比以前强多了。”
  以前的二皇子妃,如枯萎的残花,麻木茫然,没有鲜活气。
  现在的二皇子妃,面色红润,目中含笑,神色安宁。可见近来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二皇子妃笑着叹了一声:“以前我忍受屈辱,处处忍让,受了折磨苦痛,只能咽进肚子里。如今我在府里当家理事,不受半分闲气。日子比以前强了十倍百倍,气色好些也是正常。”
  没等程锦容张口询问,二皇子妃便低声说起了二皇子的近况:“……他已经彻底疯了。认不出我是谁,我偶尔拿了衡哥儿的画像给他看,他也认不出衡哥儿。口中不停地胡乱呓语。”
  “他每日被铁链锁着,就在屋子里待着。门外有人看守,他不能出屋子半步。每顿两个馒头一碗清水。每隔十日才换一次衣物。”
  “看他这样活着,我心里真痛快。”
  二皇子妃说着笑了起来,眼里满是畅快:“这些话,我也只能说给你听了。”
  “当日红云被他凌~虐而死,我恨不得杀了他。可现在看着,恶人有恶报。他这样活着,比死了还要惨。”
  二皇子疯了的事,程锦容早就知晓。不过,这般详细的描述还是第一回 听见。
  她心里也觉快意。
  二皇子前世为了一己之欲,和元思兰私下勾~结,差点颠覆了大楚江山。边关百姓受尽苦难,不知多少人死于战乱。
  就是这一世,二皇子也没做过一件像人的事。落到这等下场,真是活该!
  二皇子妃显然是憋的狠了,今日一股脑地在程锦容面前说了出来:“他做了恶事,死有余辜。父皇没有下令将他处死,让他猪狗不如地活着。这也是对他的惩罚。”
  “只可惜了衡哥儿,有这么一个亲爹。现在他还小,我还能瞒着。待衡哥儿长大了,我总得将一切都告诉他。”
  “以后,衡哥儿定会被他连累。”
  二皇子妃说到这儿,有些黯然。
  程锦容轻声安慰道:“衡哥儿还小,二皇子做过的恶事,谁也怪不到衡哥儿身上。太子殿下心地仁厚,以后定会好好待自己的亲侄儿。”
  这倒也是。
  六皇子的宽厚仁和,人尽皆知。以六皇子的心胸,想来不会容不下一个稚龄的孩子。将来衡哥儿长大了,若能离开京城,得一块小小的封地,有个容身之处,她便心满意足了。
  二皇子妃舒展眉头,轻声说道:“我也盼着如此。我会好好教导衡哥儿,让他谦逊温和懂礼。绝不让衡哥儿像亲爹半分。”
  程锦容由衷地说道:“衡哥儿运气不济,没有一个像样的父亲。好在他有一个好母亲。”
  二皇子妃抿唇一笑:“你也是个好母亲。为了陪伴一双孩子,连宫中的差事也不顾了。”
  对不熟悉宫中情形的人来说,生出这样的误会不足为奇。也幸好有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没惹得人人疑心。
  程锦容也不解释,笑了一笑,算是默认了。
  二皇子妃又低声道:“我今日听闻你来了康宁府上,特意来见你一面。我如今处境尴尬,以后就不出府了。”
  “程锦容,你于我们母子有恩。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他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张口,我绝不推辞。”
  二皇子妃神色郑重的说出这番话,绝不是有意作态。
  这样的心意,程锦容不能推辞,只能正色应下:“好,你今日说过的话,我都记下了。”
  二皇子妃冲程锦容笑了笑,伸手握了握程锦容的手,很快松开,站起身来:“我们出来转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程锦容也微微一笑,一同起身。
  ……
  二皇子妃特意来见程锦容,在康宁公主的府上只待了半个时辰,便回了二皇子府。
  如今二皇子已经疯了,后院里的那些歌姬美妾,统统被二皇子妃打发了出去。府里的宫人内侍,也削减了一半。
  府里人少了,是非琐事都少了。她每日守着衡哥儿,慢慢稳稳地过日子,倒是清静自在。
  衡哥儿明年就该开蒙读书了。按着宫中惯例规矩,皇孙也该进上书房读书。不过,二皇子犯下大错,宣和帝还待不待见衡哥儿,实在不好说。
  她思虑此事良久,索性先私下给衡哥儿开了蒙。从最简单的三字经百家姓教起。
  衡哥儿在读书上很有些天分,短短两个月,便将三字经读得流畅无比。这几日正在读百家姓。
  小小的男童,坐在书桌前,摇头晃脑地读着书。郎朗读书声,令冷清安静的二皇子府有了几分热闹鲜活。
  二皇子妃在门口站了片刻,待衡哥儿读完书,才迈步而入。
  衡哥儿十分依恋亲娘,立刻起身上前,拉住二皇子妃的手:“母妃去哪儿了?”
  二皇子妃略略俯头,为衡哥儿擦拭额上的汗珠:“我去了你康宁姑姑的府上。她有了身孕,我去看看她。”
  衡哥儿目中闪过一丝希冀:“母妃,我也想去。”
  孩子总是活泼好动的。二皇子府再大,天天待在府里也觉得闷。一听出府两个字,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二皇子妃温声哄道:“你康宁姑姑在养胎,不能太过吵闹。等过一段时日,我再带你去。”
  衡哥儿十分好哄,立刻高高兴兴地应了。
  二皇子妃爱怜地轻抚衡哥儿的头顶,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宣和帝没有下旨封了二皇子府,已是格外开恩。越是如此,她越是要谨言慎行。她自己不出府,衡哥儿也得安分地在府中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