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攀谈
我们又去了村委会。
苗县长面带笑容，对大家说：“今天早上，彭县长对四个村的人饮工程作出指示，要求从明天开始，三个工作专组正式入驻俞王村，在这里设点，也算是指挥部，由我担任总指挥，龙书记和秦镇长担任副总指挥，总调度、总协调是咱们小许，三个组的组长和四个村的书记、主任都为成员，这是咱们的领导机制，必须坚持下去。”
大家连说着“好”字。
他接着又说：“县补助资金有了着落，目前正在变更预算，不久就会拨付到村级账户上，三个项目同步开展，争取年底前竣工并通过验收，来年年初投入使用，这是彭县长的意思，郭书记也同意。”
龙书记和秦镇长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苗县长见状，瞪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看得出来你们脱离群众疏远村干部，这才弄得这般狼狈啊！按理说，你们才是实施项目的主体，但却不知具体要干些什么工程，唉，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我见龙书记和秦镇长红脸低头，怕加重矛盾，对苗县长说：“苗县长这也怪我，犯了冲动的毛病，没做到请示汇报，直接越过镇上争取项目，其实他们是不知情的。”
苗县长冷冷一笑，没再针对他们，忽然起身对我说：“小许，还不到午饭时候，我想去村里走走，你陪我一起吧？”
我说声“好”就跟他走了。
龙书记和秦镇长只是远远看着，并不敢跟随。
我们走出村委，沿着山路走下，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和路线。
走了两百米远，苗县长才停下脚步，等我走近才说：“小许，你想不想去政府办工作？是这样，彭县长听了我的汇报，似乎有意调你过去呢！”
我连忙摆手说：“不不不，谢谢领导关怀，我的服务期只有两年，在村里刚有些起色，不想半途而废，其实赵部长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并没有长留这边的打算，等服务期满肯定要回去，还请您转达我对彭县长的谢意。”
他似乎有些意外，开始劝说：“小许，你还年轻，而且又有能力，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提升自己呢？难得彭县长如此器重，听我一句劝，把这里交给你干爹他们，相信在三个工作组的指导和督促下，一定能实施好项目，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何必在这里白白浪费大好前程呀？”
我坚持道：“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支持，但来这里之前就已决定留下，而且老家那边已经有公司发函邀请。想等服务期满就去履职，您的好意我心领，确实让您失望了。”
他尴尬笑了笑，随即说：“既然你有别的打算我也不好勉强，那行，我给彭县长解释一下，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乡镇干部花钱托关系调往县直机关单位，但能有几个进得了四办五部委呢？”
我见他还不甘心，就说：“只可惜我是个外地人，不然一定得好好谢过您和彭县长呢！但我想不管在哪里，只要初心不改，做什么都会有所成就的！村上也好，县上也罢，如果一心为村民着想，一心想干事创业，不在于职务和岗位的高低优劣，但我也同样知道，如果没有县上领导的大力支持，我或许只能纸上谈兵碌碌无为了。”
他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是金子到哪都会发亮，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想法，真让我汗颜有愧呀！”
“苗县长，想去哪，我带您过去。”
他看了看远处几家农户，顺手指了指，说道：“看前面那几家烟囱飘着烟，我们过去转一圈吧！”
我说声“好”就走去前面引路。
走到第一家，那女主人放下手中簸箕，热情引上来向我打招呼，“这不是新来的许主任嘛！你怎么有空过来啦？”
我笑了笑，说道：“阿姨，这是县里的苗县长，之前来过咱们村，我带过来看看你们。”
“喔，是县里的大领导呀，快进家里坐坐，丫头正在做午饭，你们多少吃一些，走这么远的山路一定累了，快进去歇歇脚。”
苗县长一边跟她往门口走，一边询问：“大姐，家里都有什么人呀？”
“公婆三年前相继离世，掌柜的农忙过后就去县城打工，一周才来一次，家里只有我和两个女儿了。”
“哦，你家是两女户呀！应该享受到有关的计生补贴了吧？”
“享受了，每月一百多的补助，能垫补一下家里花销，既然领导是从县里下来的，我想反映一些情况，不管有没有用处，说出来才觉得好受一些呢！”
“呵呵，你说，应该是有用的。”
女主人很快把我们引进正房，让座到有些陈旧但很干净整齐的木质手工沙发上，小声朝院外喊叫：“小雪，家里来客了，快倒茶过来！”
我和苗县长急忙劝阻说在村委喝过，待会就要走的，不用麻烦。
但女主人不肯，很快叫她十二三岁的小女儿倒上了两杯糖茶，还催促着快去准备午饭，不管我们怎么劝说都不听。
我和苗县长面面相觑，只好坐下来等她反映情况。
女主人在铝制简易茶几前坐下，对我们说道：“苗县长，许主任，其实也没啥特别的情况，只是听说村里马上就要实施人饮工程，想着要收钱还要出人力，就觉得有些为难。我们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大女儿马上就要招赘，掌柜的因为这个才没日没夜出门挣钱，年底肯定要花大钱，虽不知道这次会收多少自筹款，但千儿八百的实在交不起呀！”
听到这话，我有些紧张。
苗县长看了看我，问她：“大姐，你对这项工程怎么看？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女主人有些着急，慌忙起身，对他解释：“领导不要误会，我对这事举双手赞成，只是希望县里能给予扶持和照顾，这样我们就能少筹些钱了。我和掌柜的算过，每家每户至少要上缴两三千块，这还不算投劳的任务，家里要花大钱，实在不行就只能咬咬牙缴清了。”
苗县长笑了笑，说道：“大姐放心，县里已经拿出一部分钱用于补助人饮工程，估计涉及村民自筹的钱不会太多，县上资金短缺，这部分钱还是从四处匀出来的，等挨过这两年就好了。”
“这个我听掌柜的说过，县里没钱，干部工资都是隔月才发，不管有多少，只要补助一些，咱就能少交一些，唉，说句实在话，大家都不容易，最苦就是许主任了，一来就没歇过，听说还是外地城里面的姑娘，已经有一月没回家了，如果像她好心的干部能再多一些，咱县里也不会穷成这样！”
“大姐，你大女儿今年多大了，怎么不见人呢？”苗县长和她攀谈起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按理说该招赘的是我小女儿，可她总喊着想出去，这不给小霜寻了门亲事，腊月就要办喜事，到那时也够十六岁了。”
“什么，才十六岁就要结婚吗？这能领到证呀？”苗县长一脸惊愕地问。
我早听说过，所以并不觉得有多惊奇，已经见惯不怪了。
女主人苦笑道：“不瞒领导，咱们这里穷，男的讨不到媳妇，女的嫁不出去，我家小霜还算幸运的，她爸在县城打工，经工友介绍，才促成了这门亲事，否则的话，以我们家现在的条件，哪有人敢娶呀？”
“这又是为什么？我听过男的打光棍，到这里，怎么连女孩都嫁不出去了？”苗县长一脸的不解和迷茫。
“这是明摆着的，咱这里条件艰苦，连吃水都成问题，再者说人多地少靠天吃饭，夏秋季节还好一些，一到冬春季节，到处冰天雪地，一出门能把人给活活冻死。治安也不是太好，男的外出挣钱，村里留下不少孤儿寡母，难免遭贼惦记，昨天这家丢只羊，今天这家少只鸡，没完没了的，附近几个村都是这种情况，只是咱们俞王村要更穷更乱一些。”
“村干部也不管管？”苗县长看看我，瞪大眼睛疑问。
女主人看看我，苦笑道：“管是管过，可难以从根本上改善贫穷落后的面貌，现在村里都在议论咱们这位新上任的许主任，都说她长着一颗菩萨心肠，一上任就下力气解决吃水难的问题，一个姑娘家天天住在村委，孤孤单单，始终操心着我们的吃水问题，最近还听说许主任给林泉和凤霞找了份好差事，许多人亲眼看到才相信，唉，你是县里面的大领导，有机会给她提提干，哪能让老实人吃亏呀？自从她来咱们村，陆续引来不少大领导，在这之前，我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支书和村主任，连镇领导姓什么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唉，就这样的条件，我们还能有什么盼头呢？”
我见她“口无遮拦”，连忙使眼色，不敢再听下去了。
苗县长一脸愠怒，慢慢起身说道：“大姐，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记下了，回去之后再研究，但你要相信，在许主任的带领下，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而且我也会主动申请把联系点调整到唐汪镇，以后会经常来村里找你们听取意见，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么多真实情况，下午一点还要开会，如果你有空就提前来村委听听，小许，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快走吧！”说完，就先走了。
我急忙对女主人说：“阿姨，我得走了，下午一点约好四个村的村社干部在村委开会，苗县长会参会讲话，如果你有空就过来听一听，先忙着，有空来村委找我说话。”
“哎，你们还没吃午饭呢？许主任，先等一等，吃完饭再走啊……”
我听到这个叫玲华的女人追在后面大声挽留，却不敢回头，小跑着去追苗县长了。
苗县长面带笑容，对大家说：“今天早上，彭县长对四个村的人饮工程作出指示，要求从明天开始，三个工作专组正式入驻俞王村，在这里设点，也算是指挥部，由我担任总指挥，龙书记和秦镇长担任副总指挥，总调度、总协调是咱们小许，三个组的组长和四个村的书记、主任都为成员，这是咱们的领导机制，必须坚持下去。”
大家连说着“好”字。
他接着又说：“县补助资金有了着落，目前正在变更预算，不久就会拨付到村级账户上，三个项目同步开展，争取年底前竣工并通过验收，来年年初投入使用，这是彭县长的意思，郭书记也同意。”
龙书记和秦镇长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苗县长见状，瞪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看得出来你们脱离群众疏远村干部，这才弄得这般狼狈啊！按理说，你们才是实施项目的主体，但却不知具体要干些什么工程，唉，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我见龙书记和秦镇长红脸低头，怕加重矛盾，对苗县长说：“苗县长这也怪我，犯了冲动的毛病，没做到请示汇报，直接越过镇上争取项目，其实他们是不知情的。”
苗县长冷冷一笑，没再针对他们，忽然起身对我说：“小许，还不到午饭时候，我想去村里走走，你陪我一起吧？”
我说声“好”就跟他走了。
龙书记和秦镇长只是远远看着，并不敢跟随。
我们走出村委，沿着山路走下，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和路线。
走了两百米远，苗县长才停下脚步，等我走近才说：“小许，你想不想去政府办工作？是这样，彭县长听了我的汇报，似乎有意调你过去呢！”
我连忙摆手说：“不不不，谢谢领导关怀，我的服务期只有两年，在村里刚有些起色，不想半途而废，其实赵部长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并没有长留这边的打算，等服务期满肯定要回去，还请您转达我对彭县长的谢意。”
他似乎有些意外，开始劝说：“小许，你还年轻，而且又有能力，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提升自己呢？难得彭县长如此器重，听我一句劝，把这里交给你干爹他们，相信在三个工作组的指导和督促下，一定能实施好项目，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何必在这里白白浪费大好前程呀？”
我坚持道：“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支持，但来这里之前就已决定留下，而且老家那边已经有公司发函邀请。想等服务期满就去履职，您的好意我心领，确实让您失望了。”
他尴尬笑了笑，随即说：“既然你有别的打算我也不好勉强，那行，我给彭县长解释一下，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乡镇干部花钱托关系调往县直机关单位，但能有几个进得了四办五部委呢？”
我见他还不甘心，就说：“只可惜我是个外地人，不然一定得好好谢过您和彭县长呢！但我想不管在哪里，只要初心不改，做什么都会有所成就的！村上也好，县上也罢，如果一心为村民着想，一心想干事创业，不在于职务和岗位的高低优劣，但我也同样知道，如果没有县上领导的大力支持，我或许只能纸上谈兵碌碌无为了。”
他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是金子到哪都会发亮，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想法，真让我汗颜有愧呀！”
“苗县长，想去哪，我带您过去。”
他看了看远处几家农户，顺手指了指，说道：“看前面那几家烟囱飘着烟，我们过去转一圈吧！”
我说声“好”就走去前面引路。
走到第一家，那女主人放下手中簸箕，热情引上来向我打招呼，“这不是新来的许主任嘛！你怎么有空过来啦？”
我笑了笑，说道：“阿姨，这是县里的苗县长，之前来过咱们村，我带过来看看你们。”
“喔，是县里的大领导呀，快进家里坐坐，丫头正在做午饭，你们多少吃一些，走这么远的山路一定累了，快进去歇歇脚。”
苗县长一边跟她往门口走，一边询问：“大姐，家里都有什么人呀？”
“公婆三年前相继离世，掌柜的农忙过后就去县城打工，一周才来一次，家里只有我和两个女儿了。”
“哦，你家是两女户呀！应该享受到有关的计生补贴了吧？”
“享受了，每月一百多的补助，能垫补一下家里花销，既然领导是从县里下来的，我想反映一些情况，不管有没有用处，说出来才觉得好受一些呢！”
“呵呵，你说，应该是有用的。”
女主人很快把我们引进正房，让座到有些陈旧但很干净整齐的木质手工沙发上，小声朝院外喊叫：“小雪，家里来客了，快倒茶过来！”
我和苗县长急忙劝阻说在村委喝过，待会就要走的，不用麻烦。
但女主人不肯，很快叫她十二三岁的小女儿倒上了两杯糖茶，还催促着快去准备午饭，不管我们怎么劝说都不听。
我和苗县长面面相觑，只好坐下来等她反映情况。
女主人在铝制简易茶几前坐下，对我们说道：“苗县长，许主任，其实也没啥特别的情况，只是听说村里马上就要实施人饮工程，想着要收钱还要出人力，就觉得有些为难。我们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大女儿马上就要招赘，掌柜的因为这个才没日没夜出门挣钱，年底肯定要花大钱，虽不知道这次会收多少自筹款，但千儿八百的实在交不起呀！”
听到这话，我有些紧张。
苗县长看了看我，问她：“大姐，你对这项工程怎么看？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女主人有些着急，慌忙起身，对他解释：“领导不要误会，我对这事举双手赞成，只是希望县里能给予扶持和照顾，这样我们就能少筹些钱了。我和掌柜的算过，每家每户至少要上缴两三千块，这还不算投劳的任务，家里要花大钱，实在不行就只能咬咬牙缴清了。”
苗县长笑了笑，说道：“大姐放心，县里已经拿出一部分钱用于补助人饮工程，估计涉及村民自筹的钱不会太多，县上资金短缺，这部分钱还是从四处匀出来的，等挨过这两年就好了。”
“这个我听掌柜的说过，县里没钱，干部工资都是隔月才发，不管有多少，只要补助一些，咱就能少交一些，唉，说句实在话，大家都不容易，最苦就是许主任了，一来就没歇过，听说还是外地城里面的姑娘，已经有一月没回家了，如果像她好心的干部能再多一些，咱县里也不会穷成这样！”
“大姐，你大女儿今年多大了，怎么不见人呢？”苗县长和她攀谈起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按理说该招赘的是我小女儿，可她总喊着想出去，这不给小霜寻了门亲事，腊月就要办喜事，到那时也够十六岁了。”
“什么，才十六岁就要结婚吗？这能领到证呀？”苗县长一脸惊愕地问。
我早听说过，所以并不觉得有多惊奇，已经见惯不怪了。
女主人苦笑道：“不瞒领导，咱们这里穷，男的讨不到媳妇，女的嫁不出去，我家小霜还算幸运的，她爸在县城打工，经工友介绍，才促成了这门亲事，否则的话，以我们家现在的条件，哪有人敢娶呀？”
“这又是为什么？我听过男的打光棍，到这里，怎么连女孩都嫁不出去了？”苗县长一脸的不解和迷茫。
“这是明摆着的，咱这里条件艰苦，连吃水都成问题，再者说人多地少靠天吃饭，夏秋季节还好一些，一到冬春季节，到处冰天雪地，一出门能把人给活活冻死。治安也不是太好，男的外出挣钱，村里留下不少孤儿寡母，难免遭贼惦记，昨天这家丢只羊，今天这家少只鸡，没完没了的，附近几个村都是这种情况，只是咱们俞王村要更穷更乱一些。”
“村干部也不管管？”苗县长看看我，瞪大眼睛疑问。
女主人看看我，苦笑道：“管是管过，可难以从根本上改善贫穷落后的面貌，现在村里都在议论咱们这位新上任的许主任，都说她长着一颗菩萨心肠，一上任就下力气解决吃水难的问题，一个姑娘家天天住在村委，孤孤单单，始终操心着我们的吃水问题，最近还听说许主任给林泉和凤霞找了份好差事，许多人亲眼看到才相信，唉，你是县里面的大领导，有机会给她提提干，哪能让老实人吃亏呀？自从她来咱们村，陆续引来不少大领导，在这之前，我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支书和村主任，连镇领导姓什么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唉，就这样的条件，我们还能有什么盼头呢？”
我见她“口无遮拦”，连忙使眼色，不敢再听下去了。
苗县长一脸愠怒，慢慢起身说道：“大姐，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记下了，回去之后再研究，但你要相信，在许主任的带领下，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而且我也会主动申请把联系点调整到唐汪镇，以后会经常来村里找你们听取意见，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么多真实情况，下午一点还要开会，如果你有空就提前来村委听听，小许，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快走吧！”说完，就先走了。
我急忙对女主人说：“阿姨，我得走了，下午一点约好四个村的村社干部在村委开会，苗县长会参会讲话，如果你有空就过来听一听，先忙着，有空来村委找我说话。”
“哎，你们还没吃午饭呢？许主任，先等一等，吃完饭再走啊……”
我听到这个叫玲华的女人追在后面大声挽留，却不敢回头，小跑着去追苗县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