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飞来横祸
  在我心里,俞王村发展的基础比之前好太多了,全村家家都有增收来源,老人种种苜蓿和玉米,年轻人到养殖场打工,孩子们坐进了宽敞明亮的教室,劳动力多一些的家庭,每月能有两三千元的收入,其他家庭也有一千多块的入账,再不用为吃喝发愁。基础设施方面,急需改善的就是道路通行条件,其他的倒可以缓缓再做。
  现在,唐局长兼任合作社理事长,大多时间都在村里,不缺经验,不缺人脉,缺的就是时间。
  村社干部的作风比以往好转太多,有事没事就往村委和养殖场转悠,在合作社当中,他们入的股份最多,所得收益自然也比其他村民多一些,不顾劳苦,把大多精力都花在了这件事上面。
  作为分管项目和财物工作的副镇长,我自然要把眼光放远一些,俞王村有了这样好的发展基础,只要一直继续下去,很快就能实现整村脱贫致富,对于这一点我很有信心,所以,早已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其他村的工作上面。
  庙山村有沉稳持重的李支书领导,我能放心。听说,最近几天,李支书正在准备农家院的落成开业仪式,想想都让人精神振奋。
  铜匠庄解决了资金困难,正在有序组织村民参加劳动技能培训。韩支书很有生意头脑,把组织培训的工作交由村主任操办,自己则忙于寻求就业岗位,为劳务公司的持续健康发展做着不懈努力。
  现在我不放心鸡窝村的工作,余支书缺乏主见,又很偏执,在詹老未来之前,一切都是暂时的。
  在回村的路上,我对林泉说:“我的服务期还有不到一年了,剩下这段时间,我要尽自己所能,为整个唐汪镇要做些什么才肯满意。以前,龙书记和秦镇长对我的工作不支持不配合,但现在有了贾书记和陈镇长,我必须抓住机会发挥专长,让更多群众受益,如果真能实现这一梦想,必将是我一生难得的宝贵财富,就算远离家人疏远亲友,我并不后悔。”
  林泉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再劝什么。
  我接着说:“之前,我答应过俞王村的乡亲们,在我离开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大家出行难的问题,旅游大通道的建设,虽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矛盾,但村社巷道的路还是那样难走,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一到雨雪天气,很多人都出不了自家的门,这将是我接下来工作的重点和难点。”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道:“赵部长的离开,对我来说是件坏事,失去他的指导,我可能会多走一段弯路,唉……不说了,下雨了,我们快点走吧!”
  我们艰难行走在崎岖坎坷的山路上,迎着凌冽秋风,豆大的雨滴无情地拍打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疼痛。
  林泉怕我着凉,脱下外衣给我披上,不停嘱咐我:“慢点,小心摔倒”。
  路面湿滑,我又着急赶路,没走多远,就胖摔了一跤,幸好被林泉及时拉住,不然有可能会滑落到深沟里去。
  胳膊肘和膝盖摔破流血,外面漆黑一团,我们又没带手电照明,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去。
  一小时的路程,这次走了两个半小时,到村已是夜里九点多了。
  送我回去,林泉才放心回家。
  在凤霞和陈琴的照顾下,我清洗了伤口,直到凌晨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我起晚了,而且高烧不退。
  在干爹和林泉的陪护下,我们坐大春哥的车,去县医院做检查。
  经过检查,我才知道伤口发炎引发高烧,又遭遇风寒,得了重感冒,身体都快虚脱了。
  我住院了,想忙都忙不起来。
  干妈和凤霞在医院照顾着我,干爹他们抽空过来看望,耽误了不少养殖场的事。
  住院期间,我接连听到了不好的事,虽然有了不小的怀疑,但却苦无证据。
  我刚住院的第二天,养殖场就出了事,说是染了罕见的疫病,因为没有监控,查找不到线索。
  上百头牛、近千只羊一夜之间死在了暖棚中,而且整个养殖场都笼罩在疫病的阴霾下,闹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靠近喂养了。
  唐局长及时报案,而且采取了应急措施,但却没有用,分分钟都有大批的牛羊染病死去,根本难以遏制。
  养殖场被封锁起来,牛羊尸体被就地焚烧掩埋,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牛羊也被临时隔离观察起来,到处弥漫着石灰粉和消毒液的气味。
  饲养员同时罢工,唐局长带领畜牧局技术员昼夜监视和看守,大批民警满村子调查情况,村民议论纷纷,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也开始在自家圈棚周围消毒,怕受到疫情影响。
  周家坝突然决堤,淹没损坏了很多建设景区的重型机械,差点造成人员伤亡。
  四个村的村民都炸锅了,因为调查工作毫无进展。
  郭书记和彭县长因此被暂停了职务,赵部长和苗县长也受到影响,正接受调查。
  贾书记和陈镇长被市委领导就地免职,而我也免不了频繁接受调查讯问。
  因为疫情难以遏制,市委作出沉痛决定,不管染没染病,把养殖场现存的牛羊都连夜捕杀焚烧干净,那里成了火葬场,臭气熏天,空气中的刺鼻味道几天几夜都难消散,从鸡窝村都能闻到。
  周家坝那边的溃堤不是很严重,第二天就被堵住,造成的损失不算太大。
  俞王村事件惊动了省上领导,随即派来多路调查组,从上而下开始调查,而且派驻大批刑警开展深入调查,当成大案要案侦办。
  我受到刺激,病情加重,转院去了市医院。
  经过长达一月时间的深入摸排和细致调查,案情渐渐明晰,但结果让我们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调查审讯得知,疫病的源头是一个外地客商,对此毫不知情,养殖场防疫检疫条件落后,没能及时发现和处置,以市局的技术水平也难做到,实在难以防范。
  决堤只是偶然,坝体年久失修疏于管护,加上一天一夜的暴雨冲击,出现了小面积的塌方,很快就被堵塞,没造成大的损失。
  调查工作结束,郭书记等人先后恢复职务,但合作社养殖场彻彻底底没有了。
  所幸的是,养殖场所有牛羊都参加过保险,只造成了三百多万元的损失。
  在郭书记的努力争取下,市里给合作社作了不小补偿,各种补助加起来接近五百万元。
  出院回到村里,我开始重新考虑修建养殖场的事,但却遭到了不小的阻力。
  我的意见是原址修建,而且要高标准建设,加强安全方面的工作。
  贾书记和陈镇长的意见是不再建设养殖场,和詹老解除合作协议,退还各方面的投资款项,用结余下来的补助资金修建俞王村村社道路,能修多长算多长,不想再折腾了。
  我的倔脾气发作,坚持要在原地修建,很快和他们闹翻谈崩了。
  干爹他们劝我断了那个念头,没必要跟镇领导过不去。
  我想到有那么多的村民接受了养殖技术培训,不搞养殖就意味着失业,苦口婆心说了好一通,才算劝服大家支持我的决定。
  就在我们收拾整理残败养殖场时,贾书记闻讯赶至,当众指责我擅自做主,态度强硬,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随即叫停了所有行动。
  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龙昭雄的影子,一气之下,离开村子返回了家。
  这时,父母还不知我高烧昏迷住院一个多月的事,一阵责怪后,就和往常一样,给我做好吃的,仿佛回到了童年。
  我换掉手机卡,不想再与其他人有任何联系,在家呆了三天,感觉有些沉闷,就和父母报旅行团去外地度假。
  我骗父母说公司放了年假,想好好陪陪他们,并没有引起怀疑。
  在外游玩一周,我怕父母怀疑,按之前说好的行程安排返家了。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到小区门口,就被干爹和俞主任突然拦下,我的事差点在父母面前露馅,还好我及时借故支走了爸妈。
  我对爸妈说他们两个就是公司定点帮扶村的支书和主任,让他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父母见我有事,信以为真就先走了。
  我们去了一家茶楼。
  “小许,你走以后,苗县长很快了解到实情,狠狠骂了贾书记和陈镇长一顿,后来,他们抹不开面,请我们过来接你回去,似乎认了错,再不会反对原址修建养殖场那件事了。”干爹笑着说。
  “干爹,俞主任,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吃惊地问。
  干爹笑说:“苗县长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听说他通过人口户籍信息,才慢慢查找到了你的确切住址,随后让镇上去找,我们正愁没地去找你,接到消息,这才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来这里已经有五天时间了。”
  “五天?你们来这里已经有五天时间了?住哪?为什么不打我电话?”我有些慌乱紧张地问。
  “是呀,你走的第三天,我们就动身了。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我们打的找到这个小区,听门卫说你们一家刚刚离开,可能是去旅行度假的,所以决心在这里坐等。这几天我们一直住在附近宾馆,轮换去小区门口等候,找到你并不容易呀!”
  “我是瞒着爸妈的,现在的身份是省城一家公司的中层管理,去你们村是为了联系帮扶,受公司领导委派,并不担任什么职务,还请代为圆满才好!”我小心解释刚才的尴尬。
  他们很难理解,接连追问具体原因。
  我说:“去村里工作,完全是为了躲避一个人,想去陌生地方待一段时间,既然已经走了出来,再也不想回去。你们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长辈亲人,现在跟我回家去,住几天再回去。”
  干爹急了,忙说:“小许,现在乡亲们都在等你回去,养殖场还没建,你不能撂挑子不干,况且我们回去无法向贾书记和陈镇长甚至苗县长交代,他们也会再次找过来,到时你很难瞒得住真实情况,还不如趁热回去,免得大家都很难堪。”
  俞主任也跟着劝说:“老王说的对,村里需要你,就算我们劝说不了,贾书记和陈镇长肯定顶不住压力过来劝你回去。我虽不知你向家人隐瞒了什么情况,如果他们过来找你,有些事情恐怕瞒都瞒不住,听我一句劝,先回去吧,如果镇里出尔反尔,你再回来也不迟,就算给我一份薄面,不然没法交差啊!”
  我开始犹豫不决,过了好一阵才问:“贾书记和陈镇长是怎么说的,苗县长又是什么态度?”
  干爹抢先说:“苗县长批评他们气走了你,让他们想办法接你回去,贾书记也很后悔,要我们一定接你回去,小许,快跟我们回去吧,那边都乱套了。”
  我还是决定不下,疑问道:“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他咂摸嘴唇,似乎有口难言。
  我着急催促,他才说道:“你走了之后,村民纷纷提出解散合作社,吵闹着要撤股,因为养殖场不在,不少村民已经铲掉上百亩玉米,开始补种燕麦等庄稼,村委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村民打听你的情况,有些还扬言要去县上讨说法,理由是合作社倒闭断了他们的收入来源。”
  “怎么会这样?镇上是什么反应,他们不知道这些情况吗?”我变得紧张不安,慢慢决定要回去看看,不能留下尾巴。
  “贾书记和陈镇长一天三趟往俞王村跑,但村民都不听他的,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来来去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听说苗县长马上要升任县长了,可能在忙自己的事,只来过一次,要我们向村民做好解释工作,在安全稳定方面决不能出事,就说了这么一句,最近再没有来过。”
  我决定了,这事决不能半途而废,随即说道:“这样吧,先到我家去,等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回村里,再不能有所耽搁了。”
  他们见我答应,脸上的愁容很快舒展开来,很快跑去街边超市,估计是去买烟酒茶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