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究竟是谁错?
  圣上见梁嫤,上下看她一眼,不由笑道:“梁大夫来面圣,想来是没遇见御史?”
  梁嫤一愣,她来得早,是没遇见什么人。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着。一身睡的皱巴巴的男装,哪里有面圣该有的郑重样子?倘若遇见御史,参她一本仪容不整,也够她喝一壶了!
  她慌忙跪下来,“臣失礼!”
  圣上却是摆摆手,淡笑道:“无妨,朕今日休沐不朝,不必太过严肃。”
  梁嫤心下略松,却依旧不明白圣上叫她进来做什么。
  见有宫女在圣上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圣上微微颔首,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一众的宫女全都躬身,优雅挪着小碎步退出了殿门,唯独正在给圣上梳头的宫女还在圣上身后站着。那宫女柔软丰腴的前胸几乎要贴上圣上的后背。
  “退下!”圣上声音微微带着不悦。
  那宫女这才放下篦梳,神色略带些慌张的躬身退走。
  “梳头,你会么?”圣上笑看着梁嫤问到。
  梁嫤一愣,她应该说会,还是不会?
  圣上却没有给她考虑的余地,伸手已经将篦梳拿了起来,示意她接过。
  梁嫤只好起身,双手捧过篦梳。
  圣上跻坐与榻上,她挺直上身,半跪在圣上身后,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梳着。
  梳头这活儿,她还真没干过,她自己的头发,都懒得梳,圣上的头发保养得宜,十分顺滑,只是黑发之间已经夹杂有不少银丝。
  她轻轻梳着,生怕弄痛了圣上,心中更是不断的揣摩着圣上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玄意要退婚,是为了你吧?”圣上一边眼睛半眯的享受,一边缓缓开口问道。
  梁嫤心头一跳,小声答道:“许……许是吧。”
  圣上闻言轻笑,“许是?他的心意你不清楚?”
  梁嫤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含义。圣上面前,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唯恐有半句说错,惹了圣上不快。
  “玄意不惜为了你,要退去和常乐的婚约。太子也求娶你,不管他们是为什么,起码说明,你是不同于旁人的。”圣上缓缓说道。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圣上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梁嫤心中忐忑,梳头的手还要小心翼翼,这会儿的心真是比当年高考还要紧张!
  “臣……臣和太子并没有什么私交……”
  圣上笑眼看她,“这是说,你与玄意有私交了?”
  梁嫤连忙摇头,“与景王爷,乃是在江东和边疆因公务,接触频繁些。”
  圣上闻言,笑了笑,“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更是这般不同于其他女子,不禁容貌让人惊艳,这胆色更是让人不可小觑。他们求娶你,朕并不意外。”
  圣上说着,捉住梁嫤正在为他梳头的手,将梁嫤拽到他身前。
  梁嫤瞪大眼睛看着圣上,此时她的脸距离圣上的龙颜,不到两肘的距离。
  圣上这话什么意思?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形?
  “听闻江东捷报传来之时,朕就想过,将你留在宫中。宫中佳丽三千,却无一人是你这般与众不同的。”圣上看着她,眉目认真的说道。
  梁嫤恍惚听到自己轰隆隆恍如晨鼓一般的心跳,“圣上……臣,臣,臣……”
  她该怎么说才能拒绝了圣上又不折损圣上的颜面?她该怎么说呢?平时脑子不是转的挺快的?怎么这会儿全如糊了糨子?
  梁嫤瞪着圣上的脸,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张白皙的俏颜更是涨的通红。
  却见圣上倏尔松手,放开了她被捏的有些疼的腕子。
  圣上垂眸一叹,“若非玄意和太子的求娶,朕此时定然已经将你留在宫中了。”
  梁嫤慌忙想要退远些。
  圣上无奈的笑看了她一眼,“朕是洪水猛兽么?”
  梁嫤赶紧摇头。
  圣上指尖挑了挑自己的发丝,“做事需得有始有终。”
  梁嫤这才捧着篦梳上前,重新给圣上梳头,梳顺了所有的发丝,小心翼翼的绾了发髻,簪上金簪。这才垂手,跪着退远了些。
  圣上看她小心翼翼,又紧张的样子,不由问道:“朕记得,你不是胆子很大的么?先前请命去往江东的时候,连朕的话都敢忤逆,义正言辞的好似天不怕地不怕?”
  梁嫤叩首道:“臣惭愧……那时臣不懂礼数,幸而圣上不怪罪。”
  圣上却是摇头,“你并非不懂礼数,而是当初心无所挂,现在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怒于朕,牵连了那外头跪着的人,朕说的可对?”
  梁嫤皱眉,没有回答。
  圣上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转而问道:“你当初离开江东,不惜冒死去往边疆,是不是为了追随殿外跪着那人?”
  梁嫤闻言一僵,这又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却见圣上正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给个答案。
  她将心一横道:“各有一半吧,臣身怀医术,去往边疆,也是想为边疆将士效力。”
  “也就是,还有至少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追随与他……”头顶传来圣上幽幽的叹息。
  梁嫤微微抬头,向圣上看去,却见圣上一脸的怅惘。
  “当年,她若是有你一半的坚持,一半的勇气,料想结局,也定会不同……”圣上幽幽说道。
  梁嫤慌忙底下头来,当年?她?圣上在说谁?莫不是说……
  却闻圣上微微叹息一声,抬眼看着梁嫤道:“你既有心与他,朕便许你在常乐公主过门以后,为景王侧妃如何?”
  梁嫤微微皱眉。
  圣上轻笑了一声,“虽都是侧妃,景王侧妃,比之太子侧妃却是相去甚远。太子侧妃日后前程乃是一片锦绣,待太子登基,太子侧妃可贵为贵妃,皇贵妃。景王侧妃,仅仅是个王爷的侧妃而已。以你的本事,可愿偏安与内宅后院之中?”
  梁嫤摇头,“圣上,既然话已说开,臣也不隐瞒圣上,臣虽爱荣华富贵,但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圣上深深看她,目光却似乎并未落在她身上,像是落到了很远的地方……那年年少……春风浮动暗香盈袖的曲江池……
  “但臣不愿为景王侧妃,想来景王也不愿意。臣愿做景王之妻,并不想与旁的女子分享夫君。”梁嫤紧张的躬身说道。
  圣上的回忆被她一句话拽回,龙颜之上浮现不悦神色,“梁大夫可知嫉妒乃是犯了七出?女子三从四德梁大夫没有学好吧?朕瞧着这《女诫》你比常乐更需要好好抄写!”
  梁嫤躬身,心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劲儿,支撑着她说道:“圣上!您难道不知道景王为何要求娶常乐公主么?您难道不知道景王这么多年来身上所背负的委屈么?是谁造成了这一切?是谁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圣上闻言,惊怒看向梁嫤。
  梁嫤却一时脑子进了翔一般,不管不顾道:“若不是当年圣上难以收心,却又顾及着兄弟情面,何至于那可怜的女子背负了那诸多的骂名,何至于她被自己的夫君虐待?何至于她最终悬梁自尽?何至于景王明明根本不能接近常乐公主,却还要为了证明那女子的清白求娶常乐公主?分明是圣上当年之过,才造成如今这局面,为何圣上却偏偏要景王来背负这过错?!”
  梁嫤说完,殿里霎时一静。
  静的仿佛可以听到时间的流淌。
  静的仿佛听到窗外阳光落在树叶上的声响。
  梁嫤听到胸中晨鼓隆隆,抬眼直视着圣上,当她看到圣上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完了完了……”她还劝着李玄意要冷静,没想到,到最后最不冷静的人是她!
  她这是要把命都交代在这儿了吧?!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她把圣上多少年前的陈年老底都揭出来了,圣上还会让她活命么……
  圣上来到梁嫤身边,猛的出手,一把掐住梁嫤纤细的脖颈。
  他力道极大。
  梁嫤一下子被掐的喘息困难,须臾之间便涨红了脸。
  却是连反抗都不能反抗……
  “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圣上黑冷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她道。
  梁嫤扒了扒圣上的手,示意他这么掐着自己,自己没办法说话。
  圣上却是犹豫了片刻,见她几乎要翻了白眼,才缓缓将手放开。
  颈上一松,梁嫤猛的咳嗽连连,喉中痛的像是要被人掐断了一般,她这才发觉自己适才竟敢去摸老虎的屁股,简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臣……臣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世人误传……误传!”梁嫤哑着嗓子说道。
  圣上凉凉的看她一眼,“你说景王根本不能靠近常乐是什么意思?”
  梁嫤思量一番,看着圣上说道:“景王不知从何时落下毛病,不能和女子靠的太近,否者不禁心中排斥,身上更是会红疹遍布,瘙痒难忍!”
  “所有女子?”圣上狐疑问道,世上竟会有这种疾病?
  梁嫤看着圣上答道:“除臣以外,所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