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扬州
  孙皓月拉着严真的手刚出电梯,提醒两位小朋友,“今天准备的淮扬菜。”
  “好啊,都行的。”李潇潇靠在严真身旁。
  章诚毅挪在孙皓月的右手边,“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你别说,上次不是为了接待那谁吗?”孙皓月放开真真的手,让她自在地跟李潇潇玩。
  章诚毅唇间溢出一微哂笑,强颜附和着:“那今天的场面也太大了。”又追加道,孙哥,你这生活作息也得回归正轨。
  “今晚不就只是吃个饭吗?”孙皓月扶了扶肩上的单肩包也笑,结了婚要备孕,凡是都不能马虎随意,陋习都得从良。
  章诚毅顺手摸了摸自己下巴,“啧~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李潇潇和严真还能聊什么?结婚累不累,婚后怎么样,准备好要宝宝了吗;你感情怎么样了,最近工作还可好。不过这一切都可以用“还好还好”来回答。
  “谢谢你们的礼物啊。”严真已经接过了李潇潇的礼袋,“太贵重了。”
  “就结这么一次婚,礼物当然得再用心点。”李潇潇单手扶着自己的凯旋门水桶,视线跨过严真的鼻梁,孙皓月帮严真背着康康19海鸥灰,另一只手还提着礼袋;在最边上的章诚毅正双手插在兜里无所适从。幸福指数一见高下。
  李潇潇收回视线,收回羡慕,“怎么不再玩玩这么快就返工?”
  “家里大家长临时罢工了。”
  李潇潇没消化掉这个梗,愣半拍回了个场:“你大家长不就Leon吗?”
  “姐妹,你真会说话。”严真抛了个挑眉,“他算哪门子的家长?”
  既然吃的道谢宴,四个人自觉到一丁点儿工作都不沾,跟今晚餐桌没有流水一个道理。金陵盐水乳鸽、江南灶红烧肉、清炒手剥河虾仁、清蒸太湖白鱼、淮阳狮子头...扎实刀工早就了淮扬菜的巅峰,奈何李潇潇和章诚毅心里住着西北菜的朴质,尤其是李潇潇又很少吃这类菜系,从头到尾都竭尽所力感谢金主爸爸的款待。
  临近结束时,孙皓月问严真:“这鱼头福跳墙这么合你胃口?”
  严真这会儿用勺子嘬了口杨枝甘露:“剩下的卤汁想打包回家。”
  “Leon,回家记得交作业。”李潇潇对着严真点点头,“他做饭吗?”
  “煮螺蛳粉算吗?”严真尾音是问号,实际眼里表达是感叹号:我老公,经常半夜给我煮螺蛳粉!
  “当然算。”婚姻新手孙皓月自戴叁条杠,今晚自封婚姻大队长。突然一问:“我记得你俩是校友吧?”
  李潇潇心里想,自己的简历上没涉及初高中背景啊。品了一口文思豆腐羹,这个菜还有一个好长的名字,泉水松茸菊花豆腐,“古早味了,高中校友。”
  “兼前男友之一。”章诚毅放下了勺子,双肘靠在桌沿上,对新婚夫妇挤出一笑,“万万想不到吧?”
  严真眼神发亮微微嘟嘴感叹,“之前听过细言细语,没想到还真的。”
  “这又不是什么大瓜,你竟然能笑得这么开心。”李潇潇接住真真的八卦笑,正想说估计自己得抱着大佬大腿做个小叁才能上真的大瓜日报时,却听见左手边的人问自己,“Annabell,最近感情怎么样?”
  章诚毅叫她“Annabell”,那就表明是工作伙伴的意思,偏偏又一脸犯贱地问她感情怎么样。
  李潇潇把勺子放边上一稳,“Matthew,你觉得嘞?”
  “哪能我觉得。”章诚毅打着明学,“你要你觉得。”
  李潇潇面着章诚毅的那只耳朵见红,面着新婚夫妇的脸认真解释,“因为我家里就我一个嘛,我爸妈年纪可能比叔叔阿姨年纪还要大一点,还是蛮牵挂我个人问题。我这两年有在认真考虑这个事情,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耽搁。”
  严真在她对面托起腮点点头,“当然越往后推,闪婚几率越大,风险也会更高,但也不要为了父母的期待而结婚。”
  “Annabell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她比我还要特殊一点。抛开反孝顺这个话题,单考虑父母年纪这个问题,他们或多或少会有遗憾,自己心里也会有时候也会很愧疚。”章诚毅这会儿捻着餐巾的小浪花尾巴,看了一眼身边人,把失落藏到小浪花的褶皱里。
  孙皓月看着章诚毅挑拨了一下羊绒衫低下的袖口,朝着对面的新人晃了个杯,“好的婚姻是道门,别看做是一道坎,更别为了闪婚去一味闪肾就行啊。”
  碰杯声炸出一阵欢笑,谁知道孙皓月又在内涵业内那谁谁谁呢。
  “闪肾是有风险,我干脆趁着这两年冲个EMBA或者商学院得了。”李潇潇放下杯子,脆托着自己的下巴眼角冲着新婚夫妇一笑,嘴角又冲着章诚毅不恭,“哎,听说你之前上了商学院差点入赘豪门,怎么就没后续了?”
  “害!”章诚毅给李潇潇倒了杯热水,“这不是为了和你有机会复合。”
  “哦~”李潇潇自然而然接过水杯,身子往后仰,“你是不是看不上old money?”
  “nononono,是我no money。”章诚毅半支眉倦怠摆着手指示意,往事不要再提。
  孙皓月抿了口苏打水,“你俩互掐有意思,像两只孔雀。”
  “孙皓月你好夸张。”严真胳膊肘往他那里碰了碰,“你怎么这样说话。”
  孙皓月赶紧回正题:“我太太的意思是,你们俩看起来还挺合适的。”
  “Leon,做媒吗?”章诚毅伸出手表示握好,“Annabell现在这势头,我还差把劲才配得上。”
  “哪里,你话严重了。”李潇潇对着新婚夫妇挤出一个笑,眼神别开到窗外的冬夜。
  章诚毅和李潇潇送新婚夫妇下B3层,一群人正在车边道别时,车头串出来一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穿着黑色夹克衫,头发打理地油光可鉴,连皮鞋在夜道里也是蹭亮的。
  李潇潇注意到年轻男子的脸,病态又扭曲。章诚毅拉着她的手臂,把人挡在了自己半个身后。
  “李想?”孙皓月手刚拉开车门,无声中搂着严真的肩膀塞进了车里。关门声在停车场里响起。前面的司机也下车。
  李想缓缓走进,连司机也挡住了他前行的道路。就区区一个每天给别人开车的司机啊。“孙先生,晚上好。”身旁意气风发的人,他收入眼角,酸的自己五脏六腑一动就碎。
  孙皓月扣了扣车窗两下子,示意车里的人安安稳稳等自己,直身后双手往自己裤兜一插,点了点前脚,“怎么,还在想那400万?”
  在一旁的李潇潇和章诚毅,也跟着直奔主题。黑漆漆的夜,适合听悲伤的故事,被抛弃的创业者上门想要资金续费的故事。贩卖梦想意味着也在贩卖风险,而有时候自我也跟着打包出售。好像唯一升华的,就是幻想。
  “当然,我想我很需要那400万,这样我还能给我的员工发叁个月的工资,我也有机会再去寻求别的投资人。”李想说话的姿态,基于理想,高于理想。
  “李想,你的理想应该在当下空一空。我想这样的话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告诉过你,所有人在接受你饭局的邀请后,会带着可惜又鼓励告诉你,对不起,你的公司目前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我无法入资。”孙皓月看了看手表,告诉身边的年轻人,“我得去赶飞机了,有什么困难提早说。”
  李想推开司机,冲上前跪在侧身开门的孙皓月身前,“噗通”一声响。孙皓月的动作凝迟,李潇潇的眼睛里起了理想的泡泡,章诚毅握住了身旁人藏在袖子下冰凉的手。
  “孙先生,你帮帮我吧,我也想我的员工过一个好年。”
  孙皓月跨进车身一条腿,李想的膝盖头在地上挪动好几步。他抖动的身体威慑到发胶失去魔法,落下两叁根狼狈的扫过他龟裂的额心,皮鞋在蹭亮的水泥地上摩擦,环曲乃至羊皮上升起一条条褶皱。小羊皮是脆弱的,外痕不可复原。何况,注定沉底的心。
  “李先生,你才二十五岁,比很过多年过半旬的创业人已经幸运很多了,你除了父母没有多余的牵挂,用你自己曾经的话来说,感谢大好时光。”孙皓月抬眼告别李潇潇和章诚毅,关门前对着荒漠的“理想”无奈又可悲,“我的话今天就说到这里,市场上没有人是做慈善的,你今天要100万,我打包给你200万?你站起来,大家耳边都清净清净,回头早一点告诉员工公司的真实情况,让他们也早有打算,大家都能迎接一个有准备的新年。”
  李潇潇和章诚毅并肩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看着地上还在挪动的膝盖,章诚毅抽了抽嘴角,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句话真应该赖在最后说。李潇潇看着仆在地上的人,抽开了章诚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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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殷芸小说·吴蜀人》
  weibo:好多彩虹屁啊
  走过路过,也是求猪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