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名著世界优雅老去 第286节
  闻言,诺顿捂着胸口往沙发上一靠:
  “多谢你的‘不嫌弃’,阿黛勒,我真是万分感动,诚惶诚恐。还有,我的好兄弟威廉,你现在还认为西奥多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天使吗?你看他,总是针对我。”
  威廉迟疑了一下,实事求是地说道:
  “可是……西奥多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诺顿,我们确实已经把礼物交给了桑菲尔德的女管家,又不可能再去索要回来。”
  这话让裴湘忍不住扑哧一笑,也让诺顿靠在沙发背上不太想说话。
  西奥多见裴湘笑了,也跟着笑得眉眼弯弯。他暂时忘了因为不能和大孩子一起去上学的失落,向裴湘说起了他最近新得到的玩具和新学到的知识。
  裴湘听得很认真,她先是和西奥多讨论了一会儿新玩具的玩法,之后又夸奖了他的进步。
  她的每一句称赞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西奥多在这几个月的学习中,确实掌握了许多新知识。和同龄孩子相比,他真的是一个既聪明又努力的好孩子,即便是诺顿·博莱曼,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说到课业,她想起自己最近画的一些奇幻题材的作品,大概会很受小孩子的喜欢,就让索菲去帮她把画册取来。
  之后,她又和威廉、诺顿两人说起了语言学习的相关话题。
  “家里给我请了法语老师和德语老师,”黑发少年语气沉稳,“去学校之后,我应该还会涉猎希腊语和拉丁语。”
  诺顿接着解释了两句:“威廉对外交事务很感兴趣,格兰特大人也非常支持他的志向,我倒是想学法学,将来在巡回法庭里弄个位置。”
  裴湘有些羡慕,因为在这个时代,整个社会对于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培养方向是不同的。
  对于有机会上学读书的女孩子来说,学习各种知识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男性,更好地为婚姻家庭做贡献。
  所以,在很多寄宿学校中,某些学科是不对女学生开设的。比如拉丁语希腊语,比如法学医学,比如游泳潜水,比如其它剧烈运动,那几乎是男孩子们的专利。
  如果只是课程种类少,裴湘也不会特别遗憾,因为她可以把接触到的每一门课程都学通学精,再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深入钻研,肯定不会荒芜人生的。
  然而,女子学校的课程不只是种类少的问题,在深度上也有所欠缺。女孩子们需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学习如何做一名贤妻良母方面,亦或者是为了提高自身的异性吸引力。
  诺顿和威廉自然不知道裴湘心里的羡慕,犹在兴高采烈地说着寄宿学校的事情,他们虽然还没有入学,但已经从各种渠道打听到了一些真实可靠的消息。
  这时,索菲取来了裴湘的画册。
  裴湘把画册送给了西奥多,希望他喜欢册子中那些玄奇瑰丽的景色和神话传说中的物种生物。
  于是,谈话的内容就从寄宿学校自然而然地过度到了绘画上。
  “西奥多,快翻开看看,我对阿黛勒的作品十分感兴趣,”诺顿连连催促,“当然了,我知道,她的画肯定不会比我的画好,但是,咱们三人中,只有你得到了礼物呢。”
  威廉也比较感兴趣,他知道阿黛勒在学习语言方面很厉害,就很好奇她的艺术天赋。
  西奥多因为这份特殊照顾而眉开眼笑,他把画册放在膝头,小手捏着纸张的一角,就想立刻翻看。
  不过,他动作一停,抬头眼巴巴地望着裴湘:
  “阿黛勒姐姐,可以给诺顿和威廉看吗?”
  裴湘点了点头:“本来就是怕你无聊才拿出来的,你翻开看看吧,要是喜欢的话,我教你怎么画。”
  诺顿哈哈一笑:“呀,小老师和小小学生,真有趣。”
  西奥多的耳朵自动屏蔽了诺顿的打趣,满心欢喜地翻开了裴湘送给她的画册。
  第一页,一头趴在金银珠宝上呼呼大睡的红色胖龙闯进了几个孩子的视线。
  “哇——”
  西奥多眼睛一亮,顿时被眼前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其实,不止是西奥多,就连威廉和诺顿也看得目不转睛。
  仔细一看,线条和构图都不难,似乎是初学者的随手勾勒,但就是异常的生动有趣,牢牢地抓住了观看者的眼球。
  过了好一会儿,西奥多有些不舍又有些期待地翻了一页。
  这次是徜徉在花海中的小精灵,花精灵的翅膀被涂抹成一种微微透明的璀璨金色,仿佛是凝固的阳光,又好似蜜酿的月华……
  等到西奥多把一整本画册翻完后,屋内一时之间静悄悄的。
  良久,西奥多一把搂住自己的礼物,趁着诺顿和威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跳下椅子跑到自己的保姆面前,急促命令道:
  “你快去把这本画册交给我妈妈,就说这是我的宝贝,请她帮我好好收藏起来,不准给其他人看,谁都不行,快去。”
  保姆领命,接过画册就往客厅外走。
  这时,诺顿也反应过来了,他连声道:
  “等等,西奥多,没人和你抢,先把画册放在这里吧,让我和威廉再看一遍。”
  西奥多并不相信诺顿,这家伙总是欺负小孩子,他催促保姆快点离开这个房间。
  诺顿上前拦截,威廉也想再看一遍画册,就蹲下来和西奥多商量,西奥多则是不听不听猛摇头……
  正热闹的时候,客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随着男仆的通报,格兰特夫人和博莱曼夫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在玩什么呢,在门外就听到你们几个的说话声了。”
  “妈妈,”西奥多噔噔噔地跑到格兰特夫人面前,示意保姆把画册拿过来,“阿黛勒姐姐送我的礼物,诺顿和威廉都很喜欢。”
  西奥多仗着年纪小,直接跑上去撒娇,但是威廉和诺顿已经是小少年了,此刻却不能和他一样孩子气。两人都收敛了脸上的轻松笑意,规规矩矩地朝着格兰特夫人和博莱曼夫人问好。
  裴湘也在男仆通报的时候站起身来,等到两位夫人看过来后,朝着她们行了一个问候礼。
  “杜兰小姐,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西奥多的妈妈,多谢你帮助他。”
  格兰特夫人本来就对裴湘有些许的天然好感,此刻见她长得漂亮可爱,更是增添了几分喜欢。
  博莱曼夫人也听诺顿和威廉提起过裴湘,知道这是个很聪慧的法国小姑娘,也知道正是因为在公园中遇见了裴湘,格兰特家兄弟二人的关系才有了进一步的改善。因而,她对裴湘的感官有些复杂,但肯定是没有恶感的。
  “今晚的聚会和晚宴很正式,我和格兰特夫人都认为你们还太小,不宜过早参与到成年人的社交中来。”
  威廉马上点头道:“夏洛蒂姨妈,我会照顾好诺顿、西奥多和阿黛勒的,请您放心。”
  格兰特夫人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门,柔声道:
  “西奥多宝贝儿,做个讲礼貌守规矩的好孩子,听从保姆和家庭教师的安排,好好吃晚餐,然后按时睡觉,别让妈妈担心,知道吗?”
  西奥多乖乖地应了一声,视线却一直黏在他的画册上。
  格兰特夫人看到儿子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对裴湘送出的画册有了兴趣,她拿过画册随意翻看,只一眼,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这是杜兰小姐自己画的?”
  裴湘微微颔首:“是的,格兰特夫人。”
  “孩子,你学绘画多久了?”
  “来英国之后,我跟着家庭教师学习了四个月左右。但之前在法国的时候,我从三岁左右就开始跟着一位老奶奶摆弄颜料和画笔了。”
  “即便从三岁开始学画,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来,也实在是难得,”格兰特夫人十分真诚地感叹道。
  她原本只打算随意翻翻的,此时却改变了主意,开始一页一页慢慢往后翻看。格兰特夫人的表现引起了博莱曼夫人的注意,也不禁对画册中的内容好奇起来。
  虽然博莱曼夫人一贯认为格兰特夫人虚荣刻薄,不是个温顺善良的好女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是有几分艺术才华的。否则的话,她也不会顺利嫁进里约子爵府,还能一直得到子爵的喜爱与偏疼。
  于是,等格兰特夫人翻看完后,博莱曼夫人也拿过画册欣赏起来。
  半晌,博莱曼夫人抬起头来,有些不信任地看了一眼裴湘。她承认这些画非常不错,但是此时却有些怀疑,这些作品是否是裴湘所画。
  “我倒是对杜兰小姐的家庭教师感兴趣了,能教出这样的学生,嗯,即便杜兰小姐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基础,但是……这样出彩……想必那位家庭教师的绘画功底也不错吧。”
  简·爱从角落里站了出来,朝着两位夫人行礼后,认真回答道:
  “阿黛勒小姐的画技不是我教导的,我不能接受这份赞誉。”
  “哦?不是你教的?”
  博莱曼夫人挑眉:
  “这位小姐,我知道有些家庭教师为了能让主人家高兴,就会稍稍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谎言让疼爱孩子的大人们失去一贯的精明理智,一心以为自己家出现了一个天才,从而对孩子的家庭教师更加和颜悦色。但是,我不得不说,过度的吹捧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反而会毁了她们与生俱来的灵气和纯真性情。”
  简·爱抿了抿嘴唇,神色变得十分严肃郑重:
  “博莱曼夫人,罗切斯特先生是一位睿智慷慨的主人,他对自己监护的孩子十分负责,对孩子的每一份成绩都认真考验过。所以,在桑菲尔德府,并不存在您所说的那些虚假情形。”
  “这么说,这些画当真是七岁的杜兰小姐亲手画的?你没有给予她任何指导?各种意义上的。”
  “是的,夫人,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格兰特夫人摇着扇子娇柔一笑:
  “博莱曼夫人,你不要这样严肃,看看,把我们的年轻姑娘吓的,对了,这位小姐,我可否有荣幸得知你的姓名?”
  “简·爱,格兰特夫人,我叫简·爱。”
  “哦,好的,爱小姐,请放松些。博莱曼夫人是一位有教养的夫人,虽然她总喜欢在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的,但我相信,她对桑菲尔德还是很客气的。她如此怀疑你和阿黛勒,只不过是无法理解一些现象而已,她无法感同身受,看法自然就狭隘了一些。”
  博莱曼夫人板起面孔,不悦道:
  “格兰特夫人,请你学会尊重他人,冷嘲热讽并不能让人更加高贵。”
  格兰特夫人斜睨了一眼夏洛蒂·博莱曼,红唇微微勾起:
  “我只是对某种现象有感而发,绝对不是在嘲讽哪些人。对于有艺术天赋的人来说,稍稍学学就能崭露头角,而对于那些榆木疙瘩、那些大脑里充满的市侩算计的俗人,就完全不同了。有些人呀,就是废寝忘食专研一辈子才艺,大概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成就。你说是不是,博莱曼夫人?”
  裴湘垂眸忍笑。
  她之前就听说过,博莱曼夫人的才艺并不是很突出,她是那种很务实、很严谨的性格。而格兰特夫人则能歌善舞,精通乐器,喜欢作画谱曲,还有很不错的艺术鉴赏力。
  这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再加上各自的立场,日常相处时经常针锋相对。
  想到这里,裴湘打量了一下几个小伙伴的神色。她发现威廉·格兰特目露无奈,诺顿·博莱曼浑身散发着一股“又开始了”的无聊随意。
  而西奥多则趁着博莱曼夫人忙着唇枪舌剑的时候,跑过去理直气壮地取走了自己的画册,之后又找了个距离两个大人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翻看了起来。
  裴湘想了想,觉得七岁的自己没有必要去应对一个陌生人的质疑,也不该喜欢听两个女人的针锋相对,就干脆学着西奥多,找了个角落玩起拼图来。
  ——哦呀,我还是个小孩子,不急着长大。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热乎乎软乎乎的小家伙儿,她侧头一看,正对上西奥多的乖巧笑脸。
  裴湘也朝着西奥多笑了笑,又把拼图往他面前推了推,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玩起来。
  而另一边,经过两位夫人几轮的互相嘲讽,简·爱不得不取出自己的画夹子来证明一些事情。
  博莱曼夫人看过简·爱的作品后,有些尴尬地哼了一声,不再提出质疑。
  获胜的格兰特夫人很高兴,她认真地翻了翻简·爱的日常习作,还稍稍点评了两幅作品,提出了几条非常中肯的建议。
  简·爱一开始觉得这两位贵夫人很无聊,也很肤浅。但是听完格兰特夫人的点评后,她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偏激了,这些贵夫人看着无所事事,但其中一些人还是很有才华的。
  ——并不是所有贵妇人都像里德舅妈那样蛮横冷酷的。
  博莱曼夫人看不得格兰特夫人像孔雀一向炫耀羽毛,就把威廉和诺顿招到身边来,用法语和德语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检验两个孩子的学习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