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棋缘 第522节
  计缘提及两面星幡的传承的时候,仲平休和一边的嵩仑都毫无意外的表现出了关切,他们并非没想过还有没有人知晓劫数之事,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沦落至此。
  嵩仑听完云山观道士和双花城道士的境遇,见自己师父和计先生这两位大佬都下棋不语,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
  “偶然也好,必然也罢,既然两面星幡不失,能同计先生遇上,也算幸不辱命了。”
  仲平休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向洞外远山,而计缘也同样如此。
  “不错,星幡在,又有两界山在,吾心甚慰,虽然星幡不如两界山这般有仲道友这样的高人看护至今,但依然不晚,来得及补救灵性。”
  “但愿如此吧!”
  仲平休叹了口气,他虽然对计缘这尊古仙还是比较信任的,但他在两界山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在他之前还有不知道多少前辈,两面星幡到了如今的惨淡地步,补救起来的路还很长。
  “星幡之事无需担忧,再者,若计某醒来之后,数十年,数百年,既没有得遇星幡,不知其背后作用,甚至两界山都早已破碎,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劫数还应不应了?”
  计缘笑了笑,他不能讲太多看到的,但能放心讲一讲自己做的事。
  “人道、仙道、妖道、神道、精怪……甚至魔道,凡事皆有多面,强者未必恒强,弱者未必恒弱,纵然乾坤在握,一人抗劫仍乃寻死之道,即便星辉黯淡,众生同力亦是上上之策。”
  “希望我辈能乾坤在握,亦能众生同力!”
  仲平休落下一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无丝毫玩笑之色,作为在世真仙又刚刚寻到了计缘,还是有几分底气说这话的。
  计缘继续落下一子,悠悠道。
  “有多少子,落多少子,下棋下棋。”
  见计缘洒脱,仲平休也洒然一笑,继续落子对弈。
  “实话讲,在见到计先生以前,仲某对于那苏醒古仙一直心持忐忑,见了计先生以后……”
  仲平休顿了一下,计缘趁机打趣道。
  “没有三头六臂,修为也还粗浅得很,是不是大失所望?”
  “哈哈哈……只觉甚幸,甚幸!下棋,下棋!计先生,这局我可要赢了。”
  计缘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刚刚话扯太多分心过度,此刻显然已经大大落后了,当然他本身的棋艺也与仲平休有不小差距的。
  ……
  两天之后,在之前来到两界山的那缓山之处,计缘和嵩仑同仲平休道别,两界山无神无怪又不可无人看守,仲平休暂时是无法离开的。
  目送计缘和嵩仑驾云离去,仲平休在行礼送别之后,心情依然不差,直接回了洞府中睡大觉去了,计缘则在想着怎么把仲平休给拉出两界山,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两界山能有一位合格的山神,这不光是为了仲平休,哪怕现在没有,以后两界山也必然需要真正意义上的山神,否则两界山根本难以牵动。
  只不过两界山这种神山,寻常精怪鬼神别说深入山中勾连地脉山势了,入山之后怕是会直接被困死在山腹中,活都活不下去,你说去请一些名山大神,人家何必因为听你云里雾里一通讲,然后自断修大损道行为离开自己的窝?
  ‘若无更好的方法,最简单的办法或许只能打打玉怀山的山岳敕封符咒的主意了……’
  至于山神,计缘心中闪过很多念头,而最先想到的不是一些相熟的土地山神,反而是当初遇见的人身神。
  在这份思量之中,身体的重压从弱到强,然后遁出两界山地界,遁入深海之中,周围的光线也明暗交替。
  随着“哗啦啦”一声水花响动,嵩仑驾云带着计缘重新出现在海上。
  “计先生,我们出来了,是送您回居安小阁,还是另有去处?”
  计缘思绪被打断,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海面再抬头看了看天空,最后转向嵩仑。
  “你可有要事要处理?”
  嵩仑聪明人,听着话立刻答道。
  “听先生吩咐便是要事!”
  “既然尸九曾经是你的大弟子,我们便先去找他吧,所谓天启盟的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第0616章 天宝国墓丘山
  嵩仑对于计缘的提议并无任何意见,只是眼神略有些恍惚,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过来,立刻应声回答。
  “晚辈领命!”
  从计缘入了无量山也就是两界山,且见过仲平休之后,嵩仑再也没在计缘面前自称嵩某或者鄙人之类的词汇,全都以晚辈自称。
  计缘找不到尸九,但他知道嵩仑这个当师父的应该能找到自己的徒弟,嗯,确切的说是曾经的徒弟,一问之下果然如此,他虽然让陆山君和牛霸天去混入天启盟,但也不会嫌弃早点知道些讯息。
  同样借助罡风之力,十天之后,嵩仑和计缘已经回到了云洲,但并未去到祖越国,而是直接去往了天宝国,哪怕没从罡风中下来,身处高空的计缘也能看到那一片片人火气。
  “天宝上国……”
  计缘喃喃自语着,一旁的嵩仑听到计缘的声音,也附和着说道。
  “计先生说得不错,此地就是天宝国,周边各国皆称其为天宝上国,算是东土云洲有数的大国了,但真要论起来,云洲气数归于南垂,大贞祖越纷争百年不休,其实也是一种隐喻了,如今看来,当是归于大贞了。”
  嵩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计缘听着就像是对方在说,因为你计先生在大贞所以大贞争赢了,但计缘心中其实并不认同,祖越与大贞,早在计缘出现之前就已经基本分出胜负,祖越国只是在强撑而已。
  “先生,我们很快便到了,一会先生不必出手,由晚辈代劳便可!”
  到底是曾经的徒弟,嵩仑这师父当到这份上也够了,计缘也能理解一些嵩仑的心情,即便到了如今,还是念着一些情谊,话里话外生怕计缘亲自出手尸九承受不住,计缘也不说破,点点头表示赞同。
  “嵩道友自便就好,计某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事情。”
  仲平休和嵩仑以往的关注点就只在于寻找古仙,寻找合适的传承者,以及看住两界山和一些仙道中的一些大事,而对于所谓“天启盟”这种妖魔的势力则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天下妖魔势力何其多,这只是其中一个甚至算不上入流的。
  但计缘既然对此这么在意,那么嵩仑心中就要重新定义这所谓的“天启盟”了。
  “计先生,那孽障如今就在那座墓葬山中躲避。”
  云头的嵩仑遥指远方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山,隐约望去,靠外的几个山头并无多少绿色,看着光秃秃的,计缘看不真切,但听嵩仑的说法,那几个山头应该是成群的墓葬。
  日头已经很低了,看天色,或许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要天黑,远方的视线中,有一大片死气环绕一片山峰,这会太阳之力还未散去就已经这样了,等会太阳落山估计就是阴气死气弥漫了。
  嵩仑和计缘也早早的在远离山外的地方落下,以一种不快但也绝对不慢的速度接近那一片山。
  “计先生,那孽障堕入邪道之后已经与我有两百年未见,而今他异常警惕,也有不少保命之法,直接驾云过去难免被他跑了,我们走向那山他反而看不穿我们。”
  嵩仑对自己收敛气息的本事还是有些自信的,至于计先生那就不用提了。
  计缘点点头并无多言,这尸九的藏匿本事他也算是领教过一些的,通过嵩仑,计缘至少能认定此刻尸九应该是在这里的,嵩仑有把握留住对方最好,若是因为师徒情真的失手没能擒住尸九,计缘打算用捆仙绳甚至用青藤剑补上一下了。
  两人一边往那墓葬山走去,地面有些纸钱等物,迎面也有一些车马驶来,一些车上还挂着白花,有些车上的人好似还在抽泣,看来是亲人下葬。
  这样的车马路过了两波,等到了第三波的时候,过来的是一个长长的车马队伍,计缘模糊的眼神粗略一看,起码有十几辆大大小小的马车,随行的随从乃至护卫数量都不少,看来不是大户人家就是什么达官贵人。
  计缘和嵩仑很自然就往道路边上让去,好方便这些车马通过,而迎面而来的人,不论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还是步行的,都有人在看着计缘和嵩仑,就是那些马车上也有那么几个掀开布帘看景的人注意到他们,因为这时间实在有些怪。
  一名身穿锦绣劲装,头戴长冠且面容硬朗的短须男子,此刻在朝着身旁马车点头应诺什么之后,驾驭着骏马离开原本的马车旁,在车队还没接近的时候,先一步靠近计缘和嵩仑的位置,朗声问了一句。
  “看两位先生衣衫儒雅气度颇佳,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两位这是独自要去山上祭祀?”
  随着这人的声音传播开去,一些原本没有留意到计缘和嵩仑的人也纷纷对他们报以关注,很多马车上也有人掀开侧面布帘朝外探望。
  计缘还没说话,嵩仑倒是先笑笑行了一礼。
  “我与先生行路缓慢,来时天色尚早,到此处就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刻了,不过到都到了,自然得去墓上看看了!”
  那男子身旁又过来几人,各个骑着高头大马,也各个佩有兵刃,其人更是眯起眼睛仔细瞧着嵩仑和计缘。
  “不对吧!这位先生,你此刻去山上,下山不是天都黑了,难不成晚上要在坟头睡?这地方天黑了没多少人敢来,更不用说二位这般样子的,而且,既然是来祭祀的,你们怎么没有携带任何贡品?”
  见这些人没有回礼,嵩仑收起礼也收起笑容。
  “来得急了些,忘了准备,山道虽不及大路官道宽敞,但也不算多窄,我们各走一边便是了。”
  “呵呵呵呵……墓丘山距离城镇不算近了,难得来一趟忘了带贡品?”
  在嵩仑一侧的计缘笑了,看了看身旁马上的几人,又望了望那边越来越近的车马队伍。
  “各位差爷,我们二人只是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贡品并不重要。”
  说完这句,计缘和嵩仑再次迈步,但那问话的男子反而大喝一声。
  “站住!”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当差的?”
  计缘和嵩仑止步,瞥了对方一眼,怎么知道的,当然是观气就一目了然啊,但话不能这么直白,计缘还是耐着性子道。
  “诸位的队伍庞大,随行人员规整有序,所乘坐骑无一不是骏马,着装也比较统一,寻常富户纵有财力请人也没有这般规仪和威风,且鄙人见过不少当差之人,都是如你这般飞扬跋扈,一声差爷可是说错了?”
  计缘笑完之后略微摇了摇头,和嵩仑再次迈步行去,而马背上的男子被计缘这一刺,反倒微微愣了下,这份不慌不忙的气度着实出众,但见两人离去,正要再次说话,行来的一辆马车上有声音传来。
  “智琼,可以了。”
  “是!”
  男子不再多言,朝着后方使了个眼色,那些护卫纷纷都心领神会,但除了提起戒备,并没有人再拦下计缘和嵩仑,任由他们路过一辆辆相对方向行来的马车。
  其中一辆车上,有一个年岁不小的男子透过马车车窗珠帘看着计缘和嵩仑,而后两者没人正眼看向这辆马车,或者没有正眼看向任何一辆马车或者一个人,只是看着路慢慢前行。
  在计缘和嵩仑路过整个车马队后不久,队伍中的那些护卫才算是逐渐放松了对两人的敌意,那劲装长冠的男子策马靠近刚刚那辆马车,低声同对方交流着什么。
  “是,嗯,我马上……”
  骑马的男子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抬头看向马车队伍后方,发现刚刚那两个人的身影,已经远到有些模糊不清了。
  “怎么了?”
  “呃,那二人已经……”
  男子说着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身影这会居然只剩下远方两个小点,这会甚至都看不见了。
  “已经不见了……这二人果然在藏拙!他们的轻功一定极为高明!”
  “是吗……”
  马车上的人皱起眉头。
  “不错!此二人身手着实了得,穿这等宽松衣物行山道,我早该想到的,不过所幸应该是真的对我们没有敌意!”
  马车上的男子闻言笑了笑。
  “所以面对一些宠辱不惊之辈,其人必然是身怀绝技之人,说话稍稍客气一些没有坏处。”
  “是,属下受教了!”
  “走吧,天快黑了。”
  骑马男子再行一礼,然后挥挥手,示意马车队伍适当加速,这倒不纯粹是为了提防计缘和嵩仑,而是这墓丘山确实不宜在入夜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