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是啊”,一人担心道,“我们这儿他们两个的手稿都已经刻印完了,接下来的他们还没送到。是不是,他们被其他的书商拉拢了?”
  卫树根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只隐约有猜测,这些话本都是大哥和他那些同学写的,想来不会做这么不讲信用的事,“别着急,也先别开印,等我回村跟大哥说说。”
  正说着,外面有人喊:“东家来了。”
  卫树根几人神情一震,赶紧迎了出去。
  很快,花镶和卫谌等人也看到了那本被提前刊印出来的,顾徽和顾寻话本的几个章回。
  看他们都皱着眉,卫树根小心道:“大哥,各位公子,您们瞧这事儿是不是风流才子和叶山被其他书商拉拢走了。”
  虽然这么说,卫树根却不大相信,毕竟他们的书坊从一个月前发了寻找作者启事后,就有很多人按照地址或是亲自找来或是写信发来,想要写话本在他们这个半月刊上发。
  现在自家书坊已经跟好几个人签了契约,卫树根还准备弄一个花公子之前提过的那种一日一印的日报呢。
  可以说他们的书坊比其他书商跟风弄起来的那些要好了不止一点两点,且这一年来,风流书生和叶山都分得不菲的银钱,他们应该也舍不得吧。
  卫树根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卫谌道:“镶弟,你说是不是在府学放假这段时间,他们两个有书稿寄到府学,却被别人看到了。”
  卫树根不知道风流才子和叶山是谁,会有这样的猜测并不奇怪,但花镶、卫谌、苏栩都知道他们被什么书商拉拢是不可能的。
  花镶就道:“我们先回府学。”
  离开前,花镶留下了昨天陈掌柜送到她家的那封信里附带的书稿,这些都是顾徽因为没收到她的回信后,又重新寄的一份。
  几人一到府学,直接去了学官们日常休息的地方,还有两天就重新开学,府学这边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
  学官休息处有一个学官在,看到花镶等人,就笑道:“三位学子这是提前回来了,正好舍房那边昨天下午刚重修好。”
  说着便从一个放满钥匙的桌子上找到写字兰北丁字号舍房的四把钥匙,递给他们。
  苏栩直接把四把钥匙都接了过来,花镶问道:“付学官,没有我的信吗?”
  付学官这才想起来,花同学每半个月都会收到从太学送来的两封信,当下从另一张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两封厚墩墩的信来。
  “来,这是府学休假七八天后寄来的”,付学官笑着说道,又问:“这些都是那两位顾公子寄的?”
  要说他们几个和京中太学的联系的,只能是去年在这儿求学了小半年的那两位顾家公子了。
  现在的写信,并没有什么标准格式,大部分都不会写寄信人的姓名,太学和府学本就有来往,也根本不用写地址。
  花镶就点了点头。
  三人跟付学官行了个礼,先后离开了此处,一到外面,花镶就拿着信封看了看,着重看弥封处。
  弥封处有不太明显地裁开后又封上的痕迹。
  苏栩皱眉道:“真有人敢偷看顾徽他们的信?”
  卫谌这时候才跟过来,说道:“我刚问了付学官,府学休假这段时间,张学官、陈学官、刘学官三人都没离开,另外山长一家还有好几个教授都是常年住在府学的,学官休息处又常不锁门,此事只怕真不好查。”
  花镶也知道这样,刚才拿到信才没立即查看。
  苏栩道:“那怎么办,我们就吃这个哑巴亏了?”
  “看那本提前印出来的书,纸质不好,且刻印也有错漏,听树根说,这些书都没书号只能在街上散卖,册数不过五百,应该不是什么有本钱的人干的”,花镶一边想一边分析,“这一次恐怕只能这样,幸好书号的相关事宜已经被衙门施行了,那本提前印出来的书弄不出什么气候来。”
  “损失虽然不大,到底有损咱们书坊的威望”,卫谌说道,“这次且不追究,就让那人尝个甜头,下次顾兄的信再送来,镶弟你延时去取,就作出遗忘的样子,我跟学官处这边打扫的小厮打个招呼。到时只要问出谁在那几天经常过来,再跟着蛛丝马迹,想必能找出偷书之人。”
  苏栩道:“这次是府学休假才给了那人可乘之机,但是接下来大家都在府学,那人还敢吗?”
  “试试吧”,卫谌不在意道,“尝到过甜头,总会愿意冒险的。”
  听完他们两个的话,花镶点头道:“按谌哥说的,试试吧。只是这事儿要不要告诉顾徽和顾寻?”
  因为府学没人,三人便边走边说。
  卫谌想了想,说道:“等抓住人再说吧。”
  花镶觉得告诉了顾徽,凭他那性子,被人欺到头上,是有很大可能从京城跑到青州逮人的,所以还是等他们抓住人再说比较好。
  两天后,京城,顾府。
  顾徽刚从太学回来,丫鬟就禀报说陈掌柜那边送了封信来。
  太学并不限制学子们必须留宿,毕竟大部分太学学子都是京中大官家的子弟,哪个在家不是一大群仆人伺候着,太学总不能再单独弄个给下人们住的院子,所以就自由管理吧。
  顾徽回到京城后差不多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方式,除了会腾出点时间写写话本,每天下午申正下课后,就约上一群朋友去外面骑马打球,偶尔再去青楼听听曲儿。
  顾老爷就担心儿子真成了个喜欢男人的,以前听说他跑去青楼便会训斥一番,现在只是轻轻说两句就算了。
  顾家虽是乡下农户,但他们家的先祖在前朝出过好几个大官,只是前朝还没覆灭时,他家就落魄了,然而家中的风骨还是在的,顾老爷的祖父还留下一本家训,第一要就是本性正。
  所以顾老爷真怕儿子养歪了,当初从青州回来,就跟顾夫人一起商量好几个办法打算掰掰那小兔崽子。
  但顾徽有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四个老人护着,很快就把自己的生活水准恢复到离京以前。
  顾老爷见儿子跑去青楼听曲儿挺积极的,让家里的老下人看着,也没听说他爱亲近那些比较清秀的小厮,这才放下心来,对他和青州那边的联系看得不像刚开始那么严了。
  要不然,顾徽今天是根本看不到没经过他老爹检查的花镶写来的信的。
  从丫鬟那儿拿过信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倒不大想出去玩了,叫上墨风墨雨等小厮,去那个专卖自家话本的书铺巡看。
  顾老爷回到家先问小儿子,听说他今天没去青楼,反而是去查看书铺了,不由就有些欣慰。
  顾衍正要来跟父亲通个风,说皇帝有在今秋选秀的意思,见父亲一脸对阿徽孺子可教的满意表情,很有些无语,父亲这样就是期望越低越容易满足吧。
  像他,去年中了个探花,父亲还是不太满意。
  摇了摇头,顾衍才跟心情不错的父亲说了皇上有选秀想法这事。
  皇帝选秀礼部也要忙的,自当今登基以来才有七八年,却已选秀了四次,大概两年一次,顾荣祖这个礼部尚书早就把流程走熟了。
  但今年又是黄河决堤,又是青州地动,又是西北干旱的,皇上想要选秀,只怕会遭人非议。
  顾荣祖皱着眉,好一会儿才道:“为父知道了,此事不要再和旁人提,免得皇上疑心你。”
  顾衍身在翰林院,本就是天子近臣,又是高阳王的外孙,皇帝是很看重他的,很多重要事都让他拟旨。
  顾衍也从不向外透露皇上的喜好意向之类的,现在跟父亲说,是选秀这件事跟礼部有关,到时皇上若坚持选秀,礼部负责操办,那些反对皇上选秀的不敢质疑皇上,肯定要指责他父亲的。
  顾衍点了点头,又道:“爹,那要不要把这事跟太子殿下说一声,让太子殿下去劝劝?”
  太子是皇帝和皇后的长子,且直到太子娶妻生子了,皇帝才得继大位,这对天家父子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太子的建议,皇帝一般都听得进去。
  顾老爷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让太子参与进去比较好,此事皇上必定要提前知会我的,到时我就说此次选秀最好简办,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完了正事,父子两人又说了说这些日子御史弹劾的两个官员。
  这两个官员都是京中小官,被弹劾也是因为家中后宅之事。
  其中一个很让人觉得好笑,这官员无子,早些年读书时跟一个歌姬好过,前些日子就有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拿着那歌姬的信物找来,经过滴血验亲,官员和他父母都认下了这个孩子。
  但是这官员的正室不同意,只因她膝下还有一个过继来的儿子,现在官员让亲生儿子进门,还要当嫡子养,正室恶心都恶心不过来呢,怎么可能同意?
  于是当真是闹了好大一场,官员家这点事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私下讨论呢,官员的母亲对儿媳妇十分不满,直接让儿子休了那搅家精了事,免得以后亲孙受委屈。
  而官员也不知怎么想的,真写了休书。
  但正室娘家同样不好惹,当即就去衙门把这官员给告了,紧跟着,御史也上了奏折,在金殿上弹劾此人家宅不修。
  这官员只是七品小官,大朝时都是站在殿门边那一类人,等那天早朝结束了,才知道自己在金銮殿上出了一回名。
  现在好些官员,对这个小官的名字也算熟悉了,只是想的都是不堪大用。
  妻者,齐也,能轻易休掉吗?因为一个自小在外养大的外室都算不上的外室子,把正室夫人休了,那教养在身边的养子也不管了,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可以说在大夏,正室的地位很高,小妾们就是再得宠,也蹦跶不起来。
  京城这些八卦,花镶无从得知,府学明天正式开课,这两天她都忙着和卫谌、苏栩一起帮卢鹤看房子。
  卢鹤正是在这天上午到的府城,得知三个舍友已经帮他看好了三四处相对不错的院子,当即跟着一起去看了看。
  等看完了,也把其中两处就在一个胡同的院子定了下来,当即跟牙行的人、房主一起到衙门过了地契。
  办妥此事,卢鹤又去找到他们镇上在府城做生意的几个商人,请他们帮忙给家里带个话,随后又把新家的钥匙交给他们,让他们一起带给他爹娘。
  那几个商人自然是高兴地答应了,等卢鹤走了,又议论羡慕了好久。
  直到晚上,卢鹤才得知顾徽、顾寻的话本被人偷抄下来刻印的事。
  花镶道:“徽哥每次都是寄五回,之前可能因为没收到回信,还让陈掌柜又去我家送了一封。寻哥经常会多寄几回,这次寄的十回,全被那人给刻印了出来。”
  卢鹤听完,忍不住骂道:“这也太缺德了吧。不行,必须把这样品德败坏的人找出来。”
  说着,他突然顿住,“张存希,肯定是住在梅字舍房的张存希。”
  “这种事情最好有实际的证据”,苏栩泡着脚,说道:“若是只凭猜测冤枉了好人,就不好了。”
  卢鹤说道:“就算不能肯定,八成也是他。你们跟他不熟不知道,我却很清楚。张存希是和我同案的秀才,他家和我家距离比较近,当初才入府学,我们还一起同行过。只是我和他说不来,渐渐才疏远了。”
  “张存希家就是和我家差不多的普通人家,一家人想办法挣钱供他读书,但他平日在府学的做派,却跟那些家境好的公子哥一般。”
  卢鹤脸上带着几分鄙视,“我是知道了他家家境一般,又每个月从家里拿二两银子,便不屑与他为伍。”
  “这也不能证明他会偷我们的话本啊”,花镶说道。
  卢鹤就有些懊悔,“去年年假时,我买了好些东西给家人,还不凑巧地和他坐的同一辆骡车,当时他就一直问我是不是发财了。我想他家人都不容易,就告诉他我是写话本挣的钱。”
  “后来他又问了我几次,我虽然没多说,还是透露出些来,至少咱们几个都在写话本这事,他是知道的。”
  卢鹤在自己额头上打了一下,“都怪我,前次咱们说招揽作者,我还问他愿不愿意写。张存希若是有心,看到半月刊上的招作者启事,肯定就都猜出来了。镶弟每半个月去学官那儿拿信又不是秘密,这信里是什么,想必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