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顾清河本就是芝兰玉树,此刻更是盛装打扮,一袭红衣衬得他俊朗风流,在一众俊秀的男子里也不输分毫。
  丫鬟们见了他,笑意盈盈地屈膝道:“见过姑爷!”
  顾清河爽朗地笑了笑,随手扔了些银钱,便是当做喜钱了。
  他绕过屏风,进了内屋,就见到楚静姝端坐在大红喜床上,凤冠霞帔,脸被红色绣着鸳鸯的盖头遮住,只能看见纤瘦的身躯。
  喜床的一旁站了许多人,见了他,都笑眯眯地屈膝行礼,嘴里说着吉祥话:“祝世子与世子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顾清河笑了笑,同样大方的洒了好些赏钱。
  喜娘都是笑眯眯地夸赞楚静姝好福气,姑爷给钱给得爽快,说明他对于这门亲事越看重。
  喜娘递给顾清河一根红绸,另一边被楚静姝握在手里,他们二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新娘子需要拜别父母。
  王清荷与楚江涛坐在上首,远远地瞧着一群人热闹的走了进来。
  王清荷神色复杂地看着楚静姝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跨入屋内。
  一袭大红色的嫁衣,与顾清河一同走进来,心里不知为何,又酸又苦。
  这个场景她期盼了多年,如今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
  在她的期盼里,她与楚静姝会如同这世间最普通的母女一般,垂泪后便分离。
  可是如今,她知晓了十四年前的事情,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不过是一场阴谋。
  王清荷一想到此,她便有些难受,她抿着唇,神色复杂。
  她心底怨恨楚静姝一家人毁了她的一生,她其实不该坐在这里的,她合该决然一些,称病不出。可一想到到底是自己养了十四年的女儿,那些年她是真心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爱,那些疼爱是做不得假的。
  况且,楚静姝这一嫁,以后也见不了多少面了,想到这,她便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到底是出席了这场婚礼。
  楚静姝跪在王清荷身前,磕了头,王清荷眼底慢慢含了泪,她望着脚下的楚静姝,按照流程说了些话。
  随即便是楚江涛,真相揭开,他没有女子的优柔寡断,对待楚静姝便有些冷酷,说了几句话,便沉默不语。
  楚静姝与顾清河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王清荷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直直落下泪来。
  楚静姝牵着红绸,在众多喜娘的拥簇下,弯身步入花轿。她手里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直到此刻,她才放下心来,生出了一丝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终于要成为顾清河的妻子了。
  外面响起一声高唱“起轿”,花轿便被人抬了起来,她头上的凤冠泠泠作响。
  楚静姝嘴角翘了翘,露出一抹笑,听着外面热闹的吹打声,心底越发坚定,她会以更为耀眼夺目的身姿回来的。
  这个婚礼她很是满意,除了定国公府这些人一点都不尽心,这个婚礼堪称完美。
  身世被揭发,她落魄地从定国公府出嫁,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她相信她的未来,会如同今日一般,一片光明。
  楚妗目送着楚静姝的花轿消失在街角,这边宴席还未散,另一头的街角又传来鞭炮声。
  一行威仪的仪仗对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为首的是两个身穿一品官服的两位官员,身骑大马,他们身后是长长的队伍,人人身穿黑底镶红的衣裳,扛着大红色的箱子,气势恢宏地停在了定国公府的大门口。
  门口还有鞭炮的灰屑,显得有些脏乱,可这一行人一出现,就仿佛整个门口都发着光,耀眼夺目。
  街上的行人都停下脚步,好奇不已地望着定国公府,纷纷猜测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说是参加婚礼,这未免有些晚了,这新娘子都坐上花轿走了。
  但是若不是来参加婚宴,这些人又是穿的喜庆而郑重,未免又有些说不过去。
  楚江涛早就听到了下人们的禀报,先是一愣,随即连忙疾步走到大门口,待他看清楚那两位一品大员,随即又是一惊。
  他走上前,脸上挂着笑,热情不已的说道:“王大人,傅大人,你们这是……”
  王治河,傅岳二人是朝中重臣,深得建安帝信任,向来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平日里极是高傲,向来瞧不起楚江涛这等靠着祖荫承了爵位的人。
  今日他们却一反常态,脸上带着笑,冲楚江涛拱手道:“楚国公,别来无恙啊!我们前来,是为了太子殿下的纳征礼。”
  楚江涛一怔,看着二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仪仗,高大气派的马车,光彩夺目的红木箱子,满满当当地排了一条街。
  他心下一跳,忽然生出一丝恍惚感,自己的女儿要嫁给太子殿下了……
  第93章
  楚江涛看着眼前的仪仗, 才真的有一种自己的女儿要嫁入东宫的真实感。
  王治河与傅岳手里捧着礼册与诏书,他们将手里的礼册展开,一一唱喝, 侍卫们便将那些系着红绸的红木箱抬入庭院中。
  楚江涛尽管知晓太子的聘礼不会少, 但是没想到, 光是念礼册,就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王治河喘了口气, 脸有些发红, 他将礼册合起来, 笑眯眯地小声道:“太子殿下对于此次纳征很是上心, 聘礼的单子便是太子殿下亲自审核的。”
  楚江涛一愣, 随即有些诚惶诚恐,心里也有些高兴, 楚妗在太子殿下心里的地位。
  楚妗缓步来到前院时,前院里摆满了红木箱子。
  “二小姐,您来了!”
  傅岳一见她,便将太子妃诏书双手捧着眼前, 拾级而上,庭中设有香案,傅岳将手中的诏书展开,楚妗跪在香案前, 聆听诏书。
  随后,有使者将太子妃冠服送人内屋,楚妗随着丫鬟进入, 换上太子妃冠服。
  全套的冠服很是繁复沉重,楚妗的步伐稳健而缓慢。只见楚妗头戴九翬四凤冠,身穿深青色翟衣,衣上织有翟纹九等。领、袖口、衣襟侧边、裾边缘以红色点缀,饰织金云凤纹。中单以玉色纱制作,蔽膝随衣色,为深青色,织翟纹二等,缘饰织金云凤纹。
  另外楚妗身上还佩戴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等饰物,如此华丽繁复的衣饰,更是衬得楚妗姿容绝艳,典雅大方,尊贵不容侵犯。
  她双臂平齐,手中捧着一方七寸玉圭,长而宽的衣袖垂落在身前,随着步伐微动,煞是端庄典雅。
  一路走来,侍者架起帷幔,遮挡住旁人艳羡好奇的目光。
  礼官将册封诏书展开,楚妗稳稳跪在香案前,听她宣读诏书。宣读完诏书之后,楚妗接过诏书,对着香案拜了又拜,随即站起身。
  礼官长长唱喝一声“受封礼毕”,至此,太子妃的册封仪式才是正式完成。以前赐婚圣旨虽下,但是她并未接受太子妃的册封,是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妃,如今册封仪式完成,她的名字便也要刻入皇家玉牒,享正一品,受人朝拜。
  礼官屈身退下,高声道:“拜!”
  喊完,领着屋子里的人纷纷跪在地上,和声喊道:“参见太子妃!”
  楚妗背脊挺直地站在前方,微微抬手,温声道:“起。”
  众人起身,册封仪式既已完成,众位礼官道贺完便缓缓退出定国公府。
  楚江涛站在大门口,门外是前来贺喜的人,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傅岳向来不苟言笑,今日罕见地露出一抹笑意,为表亲近之意,他拍了拍楚江涛的肩膀,温声道:“以后还望楚兄多多关照一二了!”
  楚江涛脸上的笑得意又骄傲。
  册封仪式完成后,定国公府着实热闹了许久,大门口的门槛都要被来来往往的人踏平。
  转眼便是三日后,也便是楚静姝三朝回门的日子。
  定国公府近日实在是好事纷至沓来,府中到处是未撤掉的大红色。
  巳时刚过,定国公府门口就停了一排气派的马车。
  最前面的那架最大的马车里先是弯身下来一个面如冠玉的俊逸男子,随后他稍稍整理了一番衣襟,便折身站在原地,等待着另一个人下车。
  楚静姝坐在马车里,轻轻攥了攥衣袖,才起身下车。
  定国公府门外候着几个丫鬟,见了楚静姝,便上前来,笑着道:“见过大姑奶奶,老夫人和大夫人在福寿院里候着呢,特让奴婢前来迎接。”
  楚静姝有些不自在,反应过来,才明白这一声“大姑奶奶”是称呼她的。
  这女子出嫁之后,娘家便改了称呼,称她们为姑奶奶。自己听了十多年的大小姐,乍一次听这个称呼,她如今才生出一丝自己已经嫁人了的感觉。
  丫鬟见了楚静姝身旁的顾清河,恭敬的屈膝道“见过世子爷,国公爷在前厅候着呢,奴婢引您前去。”
  女子与男子回门之日先分开,后到了时辰才会聚集在一起。是以,楚静姝与顾清河跟着丫鬟,各自去了不同的方向。
  一路走来,丫鬟们纷纷热情地朝着楚静姝行礼,丝毫不见私下里对楚静姝的编排。
  楚静姝轻轻颔首,优雅而端庄。
  回门对于女子而言十分重要,毕竟是女子出嫁之后第一次回家,娘家对此都很是重视。
  是以此时府里的人大多都聚集在了福寿院,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屋子。
  荷珠候在福寿院门口,远远地瞧见了楚静姝的身影,便笑意盈盈地跑到屋子里,朝着屋子里的人道:“老夫人,大夫人,大姑奶奶来了!”
  老夫人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倒是王清荷,闻言下意识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又讪讪坐了回去。
  柳氏和钱氏坐在王清荷的右手边,见状,皆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柳氏捏着帕子,掩着唇笑了笑。
  小辈们则是按照次序坐在下面,楚妗年纪最大,且身份最为尊贵,是以楚妗为尊,独自一人坐在绣墩上,与其他人隔绝开来,泾渭分明。
  今日她一袭杏色衣裳,浅浅的颜色衬得她眉眼格外温婉沉静,端坐在绣墩上,笑意盈盈。
  丫鬟替楚静姝打起帘子,楚静姝一入内,就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的楚妗,尽管她刻意收敛了周身的气势,可旁人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往她身上瞥去,更有甚者,总是笑容谄媚的与她搭话。
  不经意间,竟是形成了一个以楚妗为中心的圈子。
  楚静姝咬了咬牙,眉眼间蕴了一丝阴鸷。
  楚妗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楚静姝立刻垂下眼眸,遮掩住眼底的愤恨。
  再抬起头,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径直走向屋子的正中央,温声唤道:“老夫人,母亲。”
  老夫人大病初愈,今日也只是身子好了一些,拖着身体接待楚静姝。
  老夫人头上戴着宝蓝色的抹额,头发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因为大病了一场,她的颧骨高耸,眼神昏黄,瞧着很是骇人。
  她目光落在楚静姝身上,今日楚静姝身穿大红色的金丝织锦服,全身华贵而繁琐,看得出来,她在宁王府日子过得很好。
  宁王府重视楚静姝,老夫人便不太敢摆架子,只是轻轻颔首,从鼻间应了一声,不咸不淡。
  王清荷听到楚静姝这一声唤,轻轻地咳了咳,眼眶有些微红。她看着自己养大成人的女儿,如今婚姻幸福美满,心底还是有些欣慰。
  她别开眼,内心复杂而难受。她如今还是不太能接受,楚静姝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