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山 第27节
  少年依旧吊儿郎当, 眸底逗弄之意隐藏得很好, 他勾了勾手, 等人受不住好奇愈发靠近后,故意道:“南佳,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一刻,靠近少年的耳朵滚烫灼热,沿着耳畔蜿蜒至全身,还有一股难言的慌,太多的情绪将南佳包裹其中,一时无法分辨,凭着本能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避之不及往后退几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后背紧紧抵着包间门:“你帮了我几次忙,最多是感谢。”
  北野看她警惕性十足肩膀缩成一团呈防御状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态,好似担心他下一秒会冲过去对她做什么,原想着逗一句就算了,这会儿恶趣味被勾起,眉头紧拧一副深思熟虑后回应的姿态:“可我怎么听说,女生反驳越快心里越有鬼?”
  “我……”南佳被堵得哑口无言,微张着唇愣是半天没发出声来,但见他挑衅的眉眼,犟脾气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之前不是说追一中谁都不会追我?这话我原封不动还你。”
  大抵是从未被女生嫌弃成这样,北野轻嗤:“行,你记着自己话。”
  天被聊死,气氛随之别扭起来,两人一人看向一边,就是没人肯主动说话打破僵局。
  南佳感觉身后有人在推动包间门,第一反应是姜祁闻等人又回来了,抵门的力道往后面压了压,主动打破沉默:“是不是他们又回来了?”
  她甚至还没等到北野张口说话,背部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冲击力,整个人不受控制扑向北野。他坐在扶手上,因她大力扑过去,两人狼狈跌坐在椅子里。
  “这包间门上一次就和老板提过要换,这锁有问题,只要关上门就得用力往里踹一脚。”关智斌叼着一根吸管示意俞飞看他刚才杰作,“就得像我这样,你看这门不就打开了?”
  俞飞漫不经心往里瞥一眼,拎在手里的塑料袋从指腹轻轻滑落,瞪圆了眼看包间里姿势暧昧的两人:“什……什么情况?”
  “你关二爷把门踹开的情况,早和你说我是关羽后代,瞧咱这腿力把你吓傻了吧?”关智斌伸长腿大掌拍两下,“瞧这爆发力!”
  俞飞眼神往他后面瞟,饶是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关智斌将挡住视线的门完全推开,入目是一男一女坐在一起的画面,搞笑的是男的还是今天他刚和班里女生信誓旦旦说对异性没兴趣的好兄弟——北野。
  “不是,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关智斌受到暴击,“你俩是一点风声不透露?合着把我们蒙在鼓里?我们还是不是你好兄弟了?”
  一连四问,三张嘴都说不清,更何况北野本就不擅长解释莫须有的事情,眼下还有最要紧的人要处理:“你准备赖我怀里多久?”
  南佳尝试找到椅子扶手,摸索半天反倒碰到了他手臂,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等……等一下,我腿有点麻。”
  吓得也好,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也罢,南佳一时真起不来。俞飞看她努力了几次,实在看不下去了,拂开杵在原地看热闹不搭把手的关智斌,走过去稳住南佳手臂,刚要提力将人拉起,她双臂被人紧握,和北野一同起身。
  关智斌撕开薯片袋,塞一片放嘴里,咀嚼时顺手把俞飞拉回来,口齿不清道:“你非得去自作多情是吧,人家那是故意不起来,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俞飞瞥一眼唇角有着薯片碎屑的某人,嫌弃地推开他:“吃完再说,喷我一身。”
  关智斌也不是头一次被他们嫌弃,故意恶心俞飞似的舔了舔拿薯片的食指,这还不算完,趁着俞飞白他一眼的间隙里,伸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好兄弟就要一起脏。”
  碍于南佳还在,俞飞不好动粗,换作平日即刻爆粗口都有可能,这会儿自认倒霉把外套脱了扔在椅子上,朝关智斌挥了挥拳,大有“你再作妖我揍死你”的意思。
  包间突然多出来两人,认识归认识,南佳仍觉不自在,加之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暧昧,一时无法解释清楚,低着头扯了扯书包带,瓮声瓮气开口:“今天的事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哎,这就走了?”关智斌热闹没看够,撞了下俞飞手臂,“是不是咱们在的原因,人家不好意思了?”
  他嗓门大,即使可以降低音量,依旧传入南佳耳里,清晰醒耳,听得刺刺的,有点迫于现状无奈开口解释的意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要不是你们突然进来也不会发生刚才的事。”
  解释的很到位,换有脑子的大概都能听明白了,关智斌之所以特别,在于人脑正常所想从不是他所想,另辟蹊径的脑回路总能在尴尬氛围里再添一把火:“是不是我们再晚点进来,你们会发生别的事了?不愧是阿野,哥们看好你。”
  越说越离谱,南佳干脆放弃解释清楚的念头,转身就要走,额头撞上一处温热,瞭起眼皮入目是一片棕红色。她真是点背到家了,忘了关智斌他们进来后没有关门,想故作潇洒离开,却险些撞上开着的门边,身后传来低浅的笑声。
  “门没长眼。”北野放下撑在门上替她挡着的手,低眸看手背被撞出一圈薄红,“不怪你。”
  他这话说了倒不如不说,臊得南佳更是无地自容,磕巴说了句谢谢,火速逃离尴尬地。
  北野把一早开好的卡扔给俞飞:“你们玩,我一会儿回来。”
  关智斌抢过卡不忘八卦:“你是不是去追人家?”
  “你是不是外号包打听?”俞飞捂住他嘴,阻止他接下来问不完的八卦,强行将人转身摁在椅子上坐好,把网卡扔给他,“今晚虐不死你。”
  一般菜包听到虐这个字眼,浑身上下都会发出反抗的信号,关智斌属于人菜瘾大死不承认的代表,输了怪队友,赢了是自己带飞。俞飞此刻的话,刺耳不说,更是对他游戏水平的质疑和羞辱,薯片放在一旁不吃了,八卦的事也忘了,撸起袖子就是干的架势,嘴上叫嚣没完。
  出了网吧,南佳低头嗅了嗅衣服,混杂在身上的各种味道似乎沾染在了衣服上。
  “烟味散不掉。”北野从一楼走出来,站在门前台阶上,看她仔细闻外套上的味道,像只小狐狸似的嗅来嗅去,“网吧里的烟味除非把衣服洗了。”
  “你怎么出来了?”南佳抖落外套,试图让烟味消散快些,不至于像刚才刺鼻。
  “你这是打算去烧烤摊?”他向她缓缓走来,“一身烟味过去?”
  被他一眼洞察意图,南佳抖落衣服的手慢下来,他说得在理,林思琼鼻子别提多灵敏,往她旁边一站,身上浓郁的烟味是遮不住的。
  “走吧。”他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正好有事问你。”
  南佳盯着他先行的背影微微出神,停留原地几秒后迈步跟上去,随着她小跑,书包溢出“哐当”的响声,书本和文具的碰撞,和他孑然一身单拎着外套鲜明对比,她背着包走在他身旁,偶尔抬头打量他。
  余晖下,他沉默不语,却在下一秒快速捕捉到她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他抬手横在两人之间,阻隔彼此视线,一贯散漫的口吻说着不合时宜却又让气氛不那么尴尬的话:“还不承认对我有企图。”
  她挥开他的手,迎着傍晚最后温暖的光亮,双手覆在额前遮挡,有理有据反驳:“你说有事问我到现在也没说,我看你是在催你。”
  “你今天说的事有隐瞒吗?”他直言,盯着她的眼眸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南佳明显一愣,有点佩服他敏锐的观察力。在学校的时候,他听她说了前因后果,没当面指出是否有所隐瞒,等到现在突然问起,目的为何她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男生远没有表面看起来不上道,吊儿郎当的姿态或许是他故意为之。
  这场原本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却意外牵扯其中,她想尽量避免,但有些事就好像找上了她,躲不开逃不了,亦如此刻北野盯着她,等待她的回应,将她再次拉入这件事中。
  紧握的铭牌项链戳得手心很疼,南佳凭着这份痛意努力保持清醒,一字一句像对他说又像对自己说:“没有,我和你说的就是实话。”
  他没有回应,紧盯她的眼眸变得幽深,沉默在彼此间漾开,他忽而抬手指腹蹭了蹭她肩上不知何时蹭上的黑渍:“实话就好。”
  南佳呼吸微滞,再看他时,他已然恢复散漫姿态,不紧不慢走在前面,没再追问,没再旁敲侧击,而这样的低气压才是让她慌乱的地方,下意识摸了摸刚才被他碰过的衣服,无法搞清楚他在想什么。
  北野和她是在巷子路口分开的,分别前南佳想说话,但他二话没说转过身就走,抬手在半空中挥了挥算是同她打了声招呼。
  南佳目送他远离的背影,等到人消失在拐角,不经意瞥见外套染上的黑渍和肩膀上的黑渍一模一样。北野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她一个人静静往前走,仔细回忆他这话的意思。
  “小姑娘,让让。”一对夫妻开着一辆三轮车向她缓缓驶来。
  南佳往后退几步给他们让路,一辆蓝色三轮车,只是车身的蓝已经被黑灰覆盖了大部分面积。
  女人坐在车里,因地势不平坦说话时也随着车身抖动:“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好不容易找了个不要钱的地方存放煤,现在倒好死了人东西还叫咱们自己搬出来。”
  开车的男人叹一声:“好歹把东西搬出来了,咱们运走就是了。”
  女人:“一趟趟你不累我还嫌累,这下好了没地方放了……”
  唠叨的话随着车子驶离越来越淡,南佳低头看衣服上的黑渍,骤然惊醒。他知道,原来早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伸手蹭掉的不是灰渍,是他在验证是不是黑煤。
  当时同他说起这事时,她说只是碰巧看见了吴愿,见她失魂落魄就去问了几句,将吴愿身上不着一物的事忽略没说,将自己塑造成偶然遇见,他大概从她话中漏洞早就猜出偶遇吴愿纯粹是瞎扯,她和谢婉宁一定是碰上了事情。
  她原想着在吴愿没同意的情况下不会贸然去告知老师,但也想着谢婉宁真去了兴许是好事,真有需要时再出面证明,同北野说起这事时,想着吴愿是女生,如果把那件事全部说给北野听总归不合适,就自行添加删改了些许,但整整一下午谢婉宁没回来,身为好友的冉冉也联系不上她,紧随其后是一中学生跳楼,到现在死者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铺天盖地袭来,南佳莫名恐慌,老人家说的话,衣袖里的铭牌项链,串联在一起似在告诉她,这件事她最好置身事外。
  作者有话说:
  北野现在对南佳还没有到男女生之间的那种喜欢哦!
  第28章 徐与改变
  回家的路上, 南佳没去烧烤摊,以她目前状况,林思琼只需随便问几句, 她可能什么都说了。做生意本就忙, 照顾一家生活,还要面对徐与偶尔回来折腾要钱, 她实在不想再说些别的事让林思琼跟着烦心。
  到家时,已是晚上七点,天光已无。隔壁院的崔慧丽站院里等她回来, 及时叫住:“佳佳, 你先过来。”
  南佳刚打算开门的手缓缓放下,注意崔阿姨同她说话时眼神意有所指一直瞄向屋子方向,她心下了然转道去了隔壁院。
  崔慧丽为人热情, 和林思琼是幼年玩伴, 两人上了初中后联系越来越少了, 林思琼去了大城市学裁缝打工, 崔慧丽到了一定年纪家里替她相亲了一位条件还行的男人结了婚, 渐渐联系就少了。林思琼回来后最高兴的就是崔慧丽, 平日里对她们家多有照顾,进货的时候时常跟着去搭把手,唯独每每谈到徐与,崔慧丽总是忍不住抱怨几句,出发点是好的。
  南佳知道能让崔慧丽拧着眉十分厌恶的样子是极少见的,除非是她那位养父徐与回来了。
  关上门确定无法打开后, 崔慧丽拉着南佳进了客厅坐下, 热情端来茶几上果盘递到她面前:“放学刚回来吧?肯定饿了, 先吃点, 晚上就在我这儿吃。”
  南佳和林思琼虽非亲生母女,但有一点是极像的,能自己做的事不愿麻烦别人,在崔慧丽家吃饭固然省事,但平白无故在人家家里吃一顿,南佳情愿回去吃泡面或寻别的借口婉拒对方好意。
  “不了崔阿姨,我今晚作业有点多还要复习,我妈应该留饭菜了,热一热就好。”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思琼这辈子命苦,但我看人准,你这孩子以后一定有出息,到时候好好让你妈享享清福。”
  南佳垂眸双手稍稍紧握,点头应下:“会的,我会的。”
  崔慧丽轻叹:“叫你来也是因为徐与在家,说来也是奇怪这阵子他怎么回来这么勤快?是想通了打算好好做人?”
  换作旁人寻问南佳会视为想要八卦的意思,崔慧丽没那么多小心思,性子直来直去,更何况她厌恶徐与的程度已经到了看一眼都嫌晦气的地步。
  南佳也算早出晚归,除了中午回来其余时间皆在学校,徐与如果有意在她上课时间段回来,的确能看见他的人崔慧丽算一位,不过徐与最近回来勤快不外乎是为了钱,只是这话她不好和崔慧丽说得直白,斟酌再三,说了一个还算信得过去的理由:“我也不太清楚,崔阿姨见过他几次?”
  “最近这三四天,”崔慧丽端起水杯喝一口润润喉,“有时候上午九十点回来,有时候下午四五点,具体时间我没看,大概就在这时间段内。”
  时间段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两个时间段都是南佳在校的时候,而偏偏这时候林思琼都在家里忙出摊的东西还没出去。崔阿姨如果没记错,最近三四天都有见到徐与身影,那林思琼为什么从未向她提起过?
  “佳佳,这话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说,但你也知道阿姨嘴快,有事闷心里实在难受。”崔慧丽深呼一口气,“你得劝劝你妈,老是这样和徐与纠缠不清迟早害了自己,为这事我没少和你妈闹别扭,她倒好比我这外人还无所谓。”
  断了和徐与联系这件事南佳不是没有提过,旁敲侧击也好,直白挑明也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林思琼却说当初徐与家里知道她身体原因不能生育后,都劝徐与赶紧和她离婚,但那时徐与毅然决然不离婚,甚至同意了领养孩子,她说要不是徐与,这辈子也不会和南佳有做母女的机会。
  这话一出,南佳没了继续往下劝的勇气,多说一句都似在嘲讽自己是忘恩负义的人,不心存感激反倒撺掇父母离婚。久而久之,这件事成了南佳心头一根刺,每每见到徐与,她有怨言,怨他为什么之前那么拼命奋斗的男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得过且过烂泥扶不上墙。她有感激,却如林思琼所言,如果没有他,她这辈子或许还要待在福利院长大,住在阳光有限,被褥总是潮湿的床上。
  对徐与,南佳第一次体会到对一个人又爱又恨竟是这样难受。
  崔慧丽久等不到人回应,歪头打量沉默不语的南佳,怕自己刚才说的太过,干笑两声找补:“不过兴许徐与改邪归正了也说不定。”
  南佳附和浅笑,背在身上的书包一直没放下,提了下书包带起身:“崔阿姨,我先回去了。”
  “哎呀,这徐与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你要不等会儿再走?”
  “大概是走了,他回来一趟逗留时间很短。”
  话说到这份上崔慧丽不好再阻拦,不忘叮嘱一句:“有事就喊人,阿姨在隔壁能听见。”
  “好,谢谢崔阿姨。”
  南佳走出院门细心关好,回到自家院前才发现院门上的锁一直是挂在铁栓上,她刚才没注意,的确如崔慧丽所言,是徐与回来了。
  往里走,听不出屋子里一丝一毫的声音,门虚掩着,玄关多了一双满是泥泞的鞋,随意摆放。南佳抽了张纸巾拎起徐与的皮鞋放在门外,自己换了双拖鞋进屋里。
  比起上次浓烈的酒味,这次家里没什么味道,甚至莫名多出来饭菜香味,厨房传来噼里啪啦响声。
  南佳放轻脚步往厨房靠近,意外看见背对她正拿着锅铲盛菜的徐与,难不成真如崔阿姨所说他改邪归正了?
  徐与把锅里多余的菜用筷子夹出来放进菜碟里,转身看见厨房门前陡然站着一人,端菜的手一抖:“回来也不作声,吓死谁?”
  南佳没说话,等他走近后微微侧了侧身给他让路,盯着他端菜的背影走到餐桌旁放好菜碟,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徐与解了围裙抖了抖,看南佳愣在原地不肯挪步,没好气说:“愣着做什么,你不吃饭?”
  她没吭声,照旧先把书包放回卧室,出来后去了洗手间洗手,按部就班的生活状态,和徐与回没回来没差别。
  “我听说你这次中考成绩不错,考进一中了。”徐与盛了碗饭放在她面前,“好好努力,考上好大学才能有好工作。”
  南佳拿筷子的手微紧,这个时候他说这些做什么?展示迟来的父爱还是别的?短暂思考后,她重新用筷子扒拉碗里的米饭,对徐与的话以点头回应。
  大抵没料到养女性格如此孤僻,对他态度冷淡,不咸不淡的反应和他一开始预想的并不一样,准备好的说辞此刻成了笑话,干巴巴为自己找台阶下:“这个鸡翅是我下午刚去买的,我听你妈说你爱吃鸡翅,你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