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们租房不用户口本？”陈素容回过头，不满地问。
  抱着梅希望走在前面的梅雨轩也停住脚步。
  两个女孩盯着梅雨轩看了几眼，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她们认识这张脸！
  “哦，房东之前有交代，租房走读的学生不算社会闲散人员，用学生证就可以租房。你们的学生证呢？”工作人员冲两个女孩使眼色。
  女孩们连忙拿出万能身份卡。
  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地查看，颇有些装模作样。
  很明显，用户口本才能租房是个托词。那房东对于租住人员有特殊要求。重点不在于是不是社会闲散人员，而在于有没有孩子。
  只要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又或者自己本人是个孩子，就能在小区里住。
  梅雨轩和陈素容对视一眼，皆发现了这个规律。臣晨也和梅希望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一家四口继续朝前走。
  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梅雨轩回过头对陈素容说道：“房租你来出。”
  “你没钱吗？”陈素容脚步微顿。
  “你硬要挤进我家户口本，你不该出钱？”梅雨轩反问。
  陈素容：“……你的巨额财产果然不是赚来的，是抠门抠出来的。”
  “我的钱要留给我儿子买小霸王学习机。”梅雨轩捏捏梅希望脸上的肉肉。
  梅希望低下头看看跟在一旁的臣晨，小手拢在自己嘴边，低声耳语：“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打什么商量？”
  “我小弟在这里~你叫我大哥~我叫你爸爸~我们各论各的行不行~”
  小怪物也是要面子的。
  梅雨轩：“……”
  陈素容和臣晨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行！说破天你也是我儿子！快叫爸爸！”梅雨轩拍拍梅希望的屁股。
  “我叫你一声爸爸~你叫我一声大哥~这样可以吧~”梅希望试图讨价还价。
  “叫不叫？不叫我挠你痒痒！快叫！”梅雨轩把手伸到梅希望腋下轻挠，满是胡渣的脸贴上梅希望的脸。
  咯咯咯……小男孩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小区门口。
  保安回头看了看，目露怜悯，再一转头，脚步忽然顿住。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从小区大门里跑出来，从保安身前一晃而过，快得像个影子。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小男孩已站在梅雨轩身边，仰头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梅希望，清澈的大眼睛露出渴望的神色。
  梅希望低下头看着小男孩，眼里满是好奇。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人类幼崽。
  “叔叔，你能放哥哥下来陪我玩吗？”小男孩冲梅希望举起自己的两只小手，声音细细的，像是有不足之症。
  小男孩的身体也很瘦弱，脸色过分苍白，嘴唇泛着乌粉色。他竭力绽开讨好的笑容，眼眸却闪闪烁烁，颇为怯懦。若非对同龄人的渴望超越了一切，他不会壮着胆子对梅雨轩说出恳求的话。
  梅雨轩非但没把梅希望放下去，反倒把小胖墩抱得更紧。
  保安回头看着三人，喉结急促滚动，像是在艰难地吞咽口水。
  梅雨轩弯下腰，轻轻拍打小男孩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小朋友，我儿子不是你的玩具，你自己玩自己，好不好？”
  陈素容勾唇讽笑。谁他妈再说绞肉机爱孩子，他就戳瞎谁的眼睛！
  梅希望晃晃小短腿，蠕蠕小嘴巴，没敢插话。他其实很想陪这个人类幼崽玩耍，毕竟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但老大已经帮他拒绝，他多多少少要给老大一个面子。
  小男孩盯着梅希望看了看，眼眶微微泛红，露出极度委屈的表情。但他没像别的孩子那般死缠烂打，哭喊吵闹，反倒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飞快跑开。
  保安走上前，脸色苍白，声音压低：“那个孩子是房东的儿子。”
  陈素容瞥了梅雨轩一眼，嘲讽道，“一来就得罪房东，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要不你过去哄哄那孩子？你不是当妈的人吗？你应该很在行。”梅雨轩挑眉。
  陈素容回头看去。
  小男孩站在物业中心门口，伸长脖子好奇张望，然后转过身，呆呆地看着马路对面的一排门店。
  其中一家卖面包的店铺里走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条蓝色小裙子，长得非常可爱。两个孩子发现彼此，露出纯真笑容，齐齐举起小手挥舞。
  小男孩招招手，让小女孩过来。
  小女孩招招手，让小男孩过去。
  小男孩站在原地不动，表情里有向往，也有怯懦。
  小女孩又招招手，小男孩还是不敢动，轻轻摇头。于是小女孩提起小裙子，冲向车来车往的马路。
  小男孩连忙摆手，焦急地喊：“不要不要！不要过来！有车车！”
  但小女孩听不清他的话，反倒跑得更快。
  一辆出租车从拐角开过来，速度极快。引擎的轰鸣盖过幼小孩童的呼喊。小女孩的一条腿已经迈出马路牙子，踏上街道。一场惨烈的碰撞似乎已无法避免。
  小男孩连忙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伸到小女孩腋下，将她举起拉回，抱入怀中。那是及时出现的女孩爸爸。
  出租车擦着小女孩的裙摆疾驰而过，扬起一片尘埃。
  小男孩放下手，拍拍胸口，露出又害怕又开心的表情。
  站在对面街道上的中年男人神色严厉，嘴巴开合，似在叱骂自己女儿。小女孩揉着眼睛大哭，然后把头埋进爸爸颈窝里。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流露出与年龄极为不符的落寞神色。
  看见小女孩抬起头，朝自己看过来，他连忙敛去忧郁的表情，笑容甜甜地冲小女孩摆摆手。
  小女孩也含泪带笑地冲他摆摆手，然后被父亲抱回了面包店。
  “有点意思。”陈素容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梅雨轩神色冰冷，眸光晦暗。
  臣晨盯着小男孩，心绪略有起伏。他竟然看不透这个孩子的真实面孔，而他周围所有人的脸都是重叠的，模糊的，表里不一的。
  这个孩子有古怪。刚才那场意外，感觉不像是意外。
  臣晨冲梅希望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梅希望点点头，拍拍肚皮。
  小男孩见小女孩消失在面包店里，便又朝梅希望看过去。
  这时候，两个穿校服的女孩从物业中心走出来，冲梅雨轩的方向奔跑。
  小男孩的目光立刻被两个女孩吸引，怯弱苍白的脸满带渴望。他似乎十分孤独。
  紧接着，又有一个穿灰色廉价西装的男人从物业中心走出来，回头对着工作人员骂骂咧咧：“一群傻逼！老子给双倍房租，六个月押金，他妈的有钱都不赚！”
  谁会给双倍房租？看来这又是一个任务者。
  “我们这儿的房子只租给带孩子的家长，不租给你这种邋里邋遢的单身汉！快滚！”工作人员的骂声从楼内传来。
  “你他妈□□都有咸菜味儿，还好意思说老子邋遢！”廉价西装男冲物业中心里吐出一口浓痰。
  工作人员气不过，抡起扫把追出来。
  廉价西装男拔腿就跑，中途把瘦弱的小男孩撞倒。
  小男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嘴一瘪，眼眶一红，似乎想要嚎啕大哭。两个穿校服的女孩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轻轻拍打他身上的尘土，柔声细语地安慰。
  小男孩泫然欲泣的表情慢慢退去，缓缓扯开一抹笑容。
  看来他果然很孤独，只是简单几句温情的话语就能让他满足。
  两个女孩一人牵着他的一只手，朝小区大门走来。他左右看看，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两个女孩对他越发怜惜，轮流捏他可爱的脸。
  “哼~装可爱~”梅希望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
  “我才是真可爱~”他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梅雨轩听乐了，用力揉了揉小胖墩的脑袋，“我儿子当然是最可爱的。”
  臣晨点头附和：“对，大哥最可爱。”
  陈素容笑眯眯地说道：“宝贝，你是从妈妈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你遗传了妈妈的优秀基因。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男孩。”
  梅雨轩和臣晨同时沉下面色，拳头变硬。论起恶心人，陈素容是个中高手。
  陈素容推动轮椅，笑容愉悦。别人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在两个女孩的牵引下，小男孩一蹦一跳地走过来，苍白的脸颊因为兴奋泛出健康的红晕。
  保安连忙冲他低头弯腰，谄媚地打招呼：“小宝，你出来玩呀？你妈妈呢？”
  “妈妈收租去了。”小男孩礼貌地回话。
  “是哦，又到月底了。你妈妈又发大财了。”保安退后两步，僵硬一笑。
  小男孩仰头看着梅希望，小声说道：“哥哥，我找到人陪我玩了。”
  这句话不无炫耀的意思。小孩子的好胜心就是这么奇怪。
  “哼~”梅希望抬高下巴。
  “哥哥，你长得好像洋娃娃！”小男孩目露渴望。
  梅希望睥睨他，哼哼道：“你长得好像瘦猴子~”
  小男孩瘪瘪嘴，快要被气哭了。两个女孩隐晦地瞪了梅希望一眼，连忙蹲下身，一左一右地安慰小男孩，还拿出糖果哄他，让他别哭。
  小区门口变得异常热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男人的惨叫。
  几人连忙转头看去，却见之前那个穿廉价西装的男人骑在墙头，想要翻进小区。一只纯黑獒犬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腿，将他往下扯。
  “这狗吃什么长大的？”梅雨轩挑眉。
  纯黑獒犬体长一米八，身高九十多厘米，浓密长毛也遮不住它遍布全身的强健肌肉。两排利齿森白，四条爪子锋利，鼻端发出闷闷的嘶吼，凶恶异常。
  廉价西装男被扯落，掉在绿化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