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3章
  “法家也好,儒家也罢,眼下也说不清楚,也没必要分得太清楚,不如先搁置争论,先行实践。用天子的话说,凡是有利于民生,有利于国家的,都可以用,不必纠结是法家还是儒家。同样,凡是不利于民生,不利于国家的,该放弃的就要放弃,不必拘泥于名,而忘了实。”
  魏陶举起杯。“我赞同,儒门这名不符实的习气的确要改一改了。比起真小人,伪君子更可恶。知法犯法,当罪加一等。”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自作自受
  在县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钟繇告别魏陶,回到周忠的住处。
  韩融也回来了,正和周忠说话。见钟繇进来,便抬手招呼。
  钟繇入座,见韩融笑容满面,谈兴正浓,忍不住说道:“韩公这几天究竟看到了什么,如此开怀?”
  韩融挤挤眼睛。“等到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了。不,应该说,你会更开心,那种死而无憾的开心。”
  “是么?”钟繇大为惊讶。“说来听听,让我先见识见识。”
  周忠撇撇嘴。“他解开了天子给杨修的那道考题。当然,这只是他自己以为,是不是天子想要的答案,没人知道。”
  “他这是嫉妒。”韩融哈哈一笑。“你见到魏陶了?”
  “见到了,他愿意为刘熙提供使得,前提是刘熙愿意长期留在泉陵。周公,杜畿怎么说?”
  “没见到,他巡县去了。”
  “这么早?”钟繇做过太守,知道太守巡视各县通常都是春耕时节。
  “江南春耕早,要提前准备。再者,今年事情也多,又是减免税赋,又是试验日南稻种,千头万绪,不亲眼看一下,他不放心。”周忠嘿嘿笑了两声。“天子就在身边,出了差错,不仅他的前程会受影响,推荐他的司徒也没面子。”
  “那刘熙的事,你也没说?”
  “人都没见到,怎么说?”
  韩融说道:“要我说,你们就是多事。”
  钟繇大惑不解。“还请韩公指点。”
  韩融甩甩袖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刘熙到泉陵来,本就是为了士燮。但他既没有那样的勇气,也不愿意承担后果,只想托人说情,不肯自己出面。至于在泉陵开设学堂,也只是嘴上说说,讨个好名声而已。他想开的学堂,可不是教百姓子弟读书识字的学堂,而是以经学、训诂为主的精舍。”
  钟繇和周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会心一笑。
  “倒不是说经学、训诂不用研究,但这种言行不一的毛病是最大的忌讳。泉陵百姓听说他来,原本都报着极大的希望,为他提供了好几个选择,最后才发现,他们的热情都不是刘熙想要的。”
  韩融放下茶杯,幽幽一声叹息。“刘熙想要的还是像士燮那样权贵,不仅能让他衣食无忧,还能对他感恩戴德,将来发达了,也别忘了门生应有的礼节,终身侍候。”
  钟繇低下了眼皮,用袖子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周忠的脸颊抽了抽,神情有些尴尬。
  韩融对刘熙的评价有点像是在说他的父亲周景,虽然他知道韩融应该没这个意思。
  只能说,刘熙这种想法很有代表性。
  “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经学不再是入仕的捷径了,他还沉迷于过去,不愿醒来,窘迫岂不是必然?”韩融摇摇头,有些惋惜。“你们可能不知道,孙策曾想招揽他,礼节周到,却被他拒绝了。”
  “有这回事?”周忠和钟繇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就知道他不会说。”韩融哼了一声:“他现在可能悔得肠子都青了。孙策可是许诺说,将来在海外立国,愿意请他出任太学祭酒,教授经学。孙策本人还愿执子弟礼,终生侍奉。”
  “这么好的条件,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看不上孙策,觉得孙策就是个武夫呗。他不敢直接去求天子,就是听说孙策的弟弟孙权在天子身边为散骑,担心这件事传到天子耳中,有所误会。”
  韩融一边说一边摇头,脸色很不好。
  钟繇这才明白,为什么韩融一下船就急急忙忙去见刘熙,后来却再也不管刘熙的事。
  他是早点知道这些,也不愿意帮刘熙。
  这种迂腐书生,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
  “不提他了,还是说说韩公悟到的答案吧。”钟繇主动换了话题,笑道:“今天去天竺客栈,我与周公效西方圣人故事,各有一悟,愿与韩公共欣赏。”
  “好,说来听听。”韩融兴致大增,大声说道。
  ——
  二月中,士孙瑞率领北军到达泉陵。
  被俘的士燮兄弟及家人也在队伍中。士孙瑞还算给他面子,一路上都没有让他进槛车,直到进了泉陵界,才把槛车推了出来。
  除去衣冠,换上囚犯穿的褚衣,年近七十的士燮悲从中来,情不自禁的落了泪。
  他不知道自己踏进槛车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这一路上,他不断收到消息,知道刘熙在邸报上发表文章,为他表功,但反应平平,几乎没有人响应。他期望中的赦免诏书更是一直没有到,而且大概率是不会到了。
  趁着袁徽来探望的时候,士燮第一次主动开口,希望袁徽能出面斡旋。他可以死,但是不能背着谋逆的罪名去死,也不希望家人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