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难为 第48节
  徐阶倒还真没想到皇帝的心意如此坚定,忍不住提醒了皇帝一句:“陛下,军费所耗极大,若是从内库出,这宫中的饮食起居怕是难以安排……”
  皇帝心酸过了,如今倒是一派大方,很有些帝王的威武豪气:“没事,皇后之前就和朕议论过,如今朕初初登基,正好放些人出去,既能够缩减开支也算是德政一桩。另外,朕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人,大皇子也还小,用钱的地方不多,省一省便是了。”
  这话说得,徐阶都替皇帝心酸起来——新君这日子过得啊,都快比在裕王府的时候还难了。怪不得今日早膳这般简单。
  话说到这里,徐阶也没法子,只得点头应下:“臣等会再议此事。”
  皇帝点点头:“三天时间,内阁给朕写个章程上来……”这是李清漪之前和他说过的“限定法”,你要是不定个时间,他们拖着拖着就没心情给你办这事了,你定个紧张一点的时间,他们赶着赶着说不得就能又快又好的做完事情了。
  第90章 说服2
  当然,并不是说这么简单的和内阁议过,事情就定了。
  要知道,人的思维是固定的,像是徐阶这般的早已有了自己的思维模式——他小心谨慎了几十年,被人称作是“甘草国老”,虽然大半都是为了蒙蔽严嵩,但是也与他的性子有关。再者,徐阶如今的年纪也渐长,作为老人的他自然是希望一切平稳为主。
  所以,出兵之事若要办得好,不仅要和内阁说通,还要借助一些外力。
  皇帝送完内阁几个人后,便叫了李芳进来,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请杨尚书过来。”
  所谓杨尚书指的自然是杨博。当初先帝找了杨博入京本是打算要叫他入阁可是不知怎的最后只给了个吏部尚书的位置,基本就绝了杨博的入阁路——吏部管的是人事,内阁管的政务,倘若有人能两手都抓,龙椅上的皇帝肯定要不踏实。不过,吏部到底是六部之中权利最大的,杨博憋着口气,也只得端出笑脸从兵部搬家去吏部。
  不过,皇帝对于杨博倒是颇为看重,毕竟此人乃是文武全才又功勋卓越,他一登基就加封杨博少师兼太子太师,可算是给足了杨大人的面子。
  不过,皇帝今日把杨博叫来,倒不是为了蒙古那边的事情。
  杨博哪里早就得了旨意,不一会儿就随李芳入了暖阁。
  皇帝先赐了座,令人上了瓜果和茶水,这才笑道:“按理,当初惟约你回京的时候朕就该和你见一面,不过俗事繁杂,竟是等到了今日。”皇帝称呼臣子大多都是直呼其名,皇帝今日为了表示亲近,还特意用了“惟约”这个字。
  皇帝的态度,杨博自然心领神会,满脸的感激和喜悦:“陛下仁德,臣早有耳闻,”他说的是当初皇帝劝说先帝召自己回京的事情,顿了顿便接口道,“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皇帝这才垂首喝了口茶,问道:“不知惟约可听说过佛郎机的事?”
  杨博放下手中的茶盏,点头道:“臣已有耳闻。”
  皇帝沉默片刻,笑起来:“惟约你是山西人,都说山西的晋商富甲天下,精明能干,没有不做的生意。朕这会儿倒是真有件为难的事情,心存疑虑,想要问一问你的意见。”
  所谓的山西晋商可算是闻名天下。山西土地贫瘠,所以多是经商起家,时也势也,到了今日,京城里早有话说“京师大贾数晋人”,意思是京城里的大富豪大多都是晋人,可见晋商势力雄厚,遍及天下。
  没有权势支撑的财富便如无根浮萍、空中楼阁,是无法支持下去的——财富与权势便如美人与英雄,乃是生来相伴,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精明至极的晋商不仅修路盖学堂更是下重本扶持山西本地的臣子。而山西出来的读书人,他们在官场上更是彼此抱团,被人称作是“山西党”,而山西蒲州出身的杨博和与杨博同乡的王崇古便是山西党的领袖人物。
  所以,听到皇帝提及“山西”和“晋商”二字,杨博眼中神色微变,可他人老成精,面上仍旧谦逊恭敬,低了头缓声道:“陛下垂询,臣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微微一顿,笑起来:“内阁已然议定好要将佛郎机人驱逐出大明疆土。只是,”他拖长声调,故意卖了个关子,“佛郎机人占了旧日的马来王国的群岛,与倭人私相勾连。朕以为: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当以宗主国的名义收回马来群岛。”
  杨博闻言若有所思,但他十分谨慎,嘴上也只是宽泛的应和了一句:“陛下英明。”
  皇帝又抿了口茶,稍稍缓了缓口中的干涩——他以往甚少和徐阶杨博这等精明老练之人打交道,如今硬着头皮上只能加倍的小心和谨慎。皇帝在心里想了想儿子的趣事,面上的神色跟着缓和了起来,他笑着和杨博道:“只是,这马来群岛地处外海,若真是收复回来,那里大片的土地也不知要要如何处理。”
  听到这里,杨博心中已有几分明了:“陛下是想要将马来适合耕种的土地承包给商人?”只有让大明的人接受了土地,有百姓跟着迁移,才算是真的占住了地方,否则出兵打退佛郎机人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土地的确是永恒不变的话题,大明的富商大多也喜欢屯田。只是,马来的田地显然就显得有点遥远,叫人不敢下手,需要有大商人领头去做这事。
  皇帝点点头,抿了口茶,仿佛漫不经心的抛出一个诱饵道:“马来地处险要,连接外国。朕有意要在那里建个海军训练所,到时候再在那里开个港口,盘查往来客商,收关税。”他一顿,这才问道,“朕今日叫了惟约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此事成与不成?”
  这沿海关税一道一般都是由江浙人内部垄断了,似晋商这般强势的也难以入手。如今皇帝一提,便是杨博都觉得有些意外: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要知道,海禁一开,江南那些富商大户赚的越发多,山西的晋商早就看得眼红只是江南关系盘错,他们插不上手。如今皇帝提了这事,必然也是有意要给晋商一条路。
  杨博听到这寥寥数语,心中颇有几分少见的激动。但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也只是恭敬的一笑,沉声应道:“依老臣愚见,此事多半可行!”不直接肯定,也是因为兵事乃国之重事,他还需要了解情况,再斟酌一二。
  皇帝得了杨博的话,心中微微有些松快,笑了起来,拍了拍杨博的肩头:“朕就知道,惟约你明白朕的心思。”他有意要交好杨博,便轻轻抚着杨博的肩头,轻声道,“都说严世蕃阴险狡诈可他看人的目光倒也不差,他说你是天下奇才,朕心里也这么觉的。少时,朕便已闻你蒲州公的盛名,只盼有一日,君臣一心,共成伟业。”
  杨博如今也是年近六旬的人了,自然不会轻易就被年轻皇帝的几句话给收拢了。可是他听着这话,心里头也颇有几分感动。皇帝也是要对比出来的啊,先帝少时便阴沉有谋,用人却从不信人,便是杨博这般的英才在先帝手下做事都觉得心里不踏实,生怕先帝哪天疑心起来把自己给宰了。
  新君虽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为人处世却大不一样——虽是稍显仁弱却知权衡,胸怀大志,目光长远,待人以诚、以真。有朝一日,或许真能成为大明中兴的明君,成就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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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早上一连会见两班大臣,后宫里头的李清漪也没闲着——她也有件大事要做。
  她早上的时候起来晚,先是更衣起身去陪儿子用早膳。
  朱翊钧小孩子睡得早起得早,早上的时候已经跑了一圈,小脸蛋红扑扑的。他用自己的小勺子很快就干掉了一整碗的牛乳粥,还和李清漪说闲话:“父皇呢?他还在睡懒觉吗?”
  李清漪想起万历皇帝那二十几年不上早朝的传奇故事,立马就提起心要给儿子做了个早教。所以,她故意神秘兮兮的摆摆手,一副小秘密不能和你说的样子:“你父皇有事呢,不让我告诉别人。”
  朱翊钧好奇心重,眨了眨眼睛,丢下手里的小碗和小勺子,立马凑去到了李清漪的身边,小小声的撒娇道:“和我说嘛,和我说嘛……”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还地下党接头似的凑到李清漪耳边,细声道,“你悄悄和我说,我不告诉其他人的。”
  李清漪笑了起来,红唇微扬杏眼明亮。她把他抱在膝上,问道:“真的不告诉其他人?”
  朱翊钧挺起小胸膛,认真的点了点小脑袋,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李清漪。
  李清漪故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和他说:“你父皇一大早就起来了呢,比你和我都早哦。”
  朱翊钧连忙追问道:“这么早就起来了啊?是要出门吗?”
  李清漪笑了笑:“不是哦,你父皇是去上早朝呢。”
  先帝晚年就已多年不上朝,朱翊钧又年纪小,现下还没这个概念,很好奇:“早朝要怎么上啊?”
  李清漪和他说悄悄话:“就是坐在宫殿的上头,看下面的人说故事,然后再说自己的想法。”
  朱翊钧听得一惊一乍:“那么早就起来听故事啊?”
  李清漪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解释道:“这可是只有你父皇才能听的故事呢,有趣得不得了,别人想听也听不到。”
  “我也不能听吗?”朱翊钧越发好奇起来。
  李清漪摇摇头:“你现在还听不懂呢,要等你大了才行。”
  朱翊钧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头不觉对“上早朝”这件事生出向往来——听上去是很有趣的事情呢。只是他现下不能去,只得皱着包子脸,迈着小短腿跑出去散心了。
  李清漪到没有和儿子计较的意思,笑看着儿子跑出去的背影,这才转头和站在自己的背后的冯保说话:“我让你整理出来的名单还有账本,怎么样了?”
  冯保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见着所侍立的宫人皆如泥雕木刻一般垂首默然不语,他便狠了狠心,咬牙跪了下来:“回娘娘的话,奴才已经令人把陈洪等人手下那些店铺的一些账本收拢起来了。”
  李清漪点点头也没叫他马上拿上来,只是轻声道:“你们做太监的,伺候的乃是天下第一尊贵的人,见惯了宫里的富贵荣华,受着外头的奉承逢迎,手里又有些权势,会有旁的念头也是自然的。人性本贪的道理,我自也是明白的。”
  冯保浑身都跟着哆嗦起来,把头抵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清漪却笑了一声,并无多少意味,只是语声极淡,好似玉石击打一般清脆:“行了,去拿账本来吧。”
  内库还空着,皇帝打肿脸充胖子,空口白话说要付军费,这钱自然要找到来头才行……
  第91章 处置
  虽然外头人一贯管宫里头的宦官叫“太监”,实际上只有混出头的宦官才会被叫做太监。宫里的宦官升职路线也很长:典簿、长随、奉御、监丞,少监,然后才是太监。
  太监的分工也很细,司礼监处理政务,御马监管理兵符……还有些会被派去外地监军、采办等等。其中,司礼监的最高长官是掌印太监,下有专管批红的秉笔太监,而秉笔太监中有一名负责管理东厂,人称“提督太监”。先帝时候,陈洪就是提督太监。
  太祖设立东厂,为的是监视臣民,故而东厂特权极多。先帝时,有陆炳的锦衣卫还能压制东厂,但陆炳过世之后,陈洪手下的东厂就彻底没了制约。没有制约的权利最容易滋生腐败,栽赃陷害,敲诈勒索,这种事东厂简直是一条龙业务,做得十分熟练,可谓是财源滚滚而来。
  除了东厂之外,作为提督太监的陈洪手下管的赚钱买卖还有很多,其中一项就是皇店。
  所谓皇店,就是挂着皇家的牌子经营的店铺,仅仅京中便有六家皇店,“所征白银约数万两”,所经手的貂皮、布匹、棉花、茶、猪、羊等等皆是已万计数,仗着皇家的势不仅将进价压得极低还强买强卖,甚至不必交纳税金,等于是无本多利的买卖,除了交给皇帝一部分利润外,提督太监大多都自己塞腰包了。
  更何况,据李清漪所知,陈洪背地里还自己开了几家店,仗着权势大肆敛财。
  若是可以,李清漪倒也想要彻底罢免东厂,减少宦官所握权势,毕竟自古以来宦官得势,害处无穷。只是,似太,祖这般厌恶阉党干政的人都建立了东厂,可见孤家寡人的皇帝短时间内室少不了宦官的,更何况现今这位皇帝初初登基更是势单力孤,不能失了宫内的人心。
  所以,李清漪只打算找机会杀杀这些太监的威风,敲打一二,而她很早之前就选好了人选——陈洪。
  那陈洪下手,不仅可以借以叫东厂上下收敛,还能敲打一下先帝留下的那些老人叫他们知道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冯保拿来的是皇店的账本,并不多,可因为涉及过广,账目很是复杂。李清漪看了几本,就觉出里头的猫腻来了,眉头微微一皱,仔仔细细的一本一本看起来。这一看起账本,竟是从早膳时候看到了午膳。
  下头的冯保不敢偷懒,很是小心恭敬的跪在下头,一声也不吭。
  皇帝从暖阁回来,就见着自家皇后躺在美人榻上,手上拿着账本,神色严肃。皇帝心头一跳,步子不觉也快了一些,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清漪翻了两页,索性直接把手头的账本摊开给皇帝看:“您瞧瞧着布料的进价!”
  皇帝多少知道些行情,顺着看了几眼,不由道:“朕瞧着,还算正常啊?”
  李清漪冷笑了一声:“就是因为‘正常’,我才觉得可气。”她把账本丢到案上,眉目之间一片肃然,“皇店挂着皇家的招牌,试问哪个商人敢拿‘正常’的价格卖货给皇店?我一看就知道这账本八成是做了假的!别的暂且不提,单单是抬高进价这一笔,那些太监恐怕就已经赚足了银子。”
  皇帝也有几分气恼,可他还先安慰自家皇后:“好了好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叫那些奸佞小人得意?”
  李清漪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闭了嘴没再说下去。
  皇帝连忙亲自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端过去,递到她嘴里:“先喝口凉茶,消消气。”
  李清漪被他殷勤的模样逗得一笑。她一笑,皎月似的面庞好似拨开云层,眉目更显柔和温婉,容色极是动人。她垂首抿了口茶水,接了茶盏搁在案上,然后又拉了皇帝坐下,关切的问道:“今日和内阁还有杨博谈得如何?”
  说起这个,皇帝都想跟着叹气了。只是他自觉自己如今乃是一家之主,还要给皇后和大皇子做依靠做榜样,故而还是一派的从容:“内阁那里已经松口再议出兵之事。等明天,我再找高师傅来,和他说几句。”
  李清漪看着他不觉蹙起的眉头,原还因为宦官而生起的怒气已经消散无影,一颗心微微软了软。她抚了抚皇帝眉心的折痕,温声道:“我让人给你炖了雪梨燕窝,益气补中,喝一点好不好?”
  皇帝顺手把她的纤手握在掌心,轻轻的摩挲了两下,点点头:“当然好。”他缓了声调,唇角扬了起来道,“你陪我一块吃?”
  他们两人一同坐在临窗的坐榻上,相视一笑,说不出的宁和,很有些温柔缱绻的模样。
  遥遥见着皇帝就跟着跑过来,准备和父母撒娇的朱翊钧顿时觉得眼睛疼——天天在儿子面前秀恩爱,这样真的好吗?!他迈着小短腿,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打断这对你侬我侬的父母:“父皇父皇,你是上早朝回来吗?有听到什么好故事吗?”
  朱翊钧跑得太急,腿一绊,就一头栽倒皇帝的怀里。
  皇帝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顺手又曲指敲了一下:“跑这么快做什么?摔着了就要掉眼泪的。”
  朱翊钧自觉自己如今已经快四岁了,是大孩子了,掉眼泪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才不干。所以,他立刻就嘟着嘴,反驳道:“我才没有掉眼泪呢。”
  皇帝见他嘴翘得能挂油瓶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圆嘟嘟的脸蛋儿,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揉搓起来,笑道:“好了好了,咱们钧儿是男子汉,摔倒了也不哭……”
  正好李清漪吩咐去端的雪梨炖燕窝端过来了,炖了一大盅,燕窝炖的软软的,入口即化,雪梨则是整齐的切成一块一块的,好似一朵朵、小小的,在汤水里上下起伏的白梨花。
  因为浇了点蜂蜜,闻着也很甜。
  李清漪瞥了眼咽口水的儿子,干脆分了三小碗,最小的那个递给朱翊钧,一家三人一起喝起了雪梨炖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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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来,一个太监无论权势如何,若要处理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他们和那些大臣不一样,一身权利皆是来自于皇帝。所以,只要皇帝不要太过昏庸无能,收拾重臣费力了些,收拾太监却是很容易的。
  李清一晚上翻了好几本账本,越瞧越气,索性也没全看,第二天直接就叫了陈洪过来问话。
  自先帝去后,陈洪自知自己得罪了皇帝和皇后,很知道分寸,也没敢再嚣张,好生憋屈的在下头装了好久的孙子。哪里知道,就算是这样还会被皇后叫去。
  他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身上背着不少罪,一路上都想来想去,想得心惊胆跳,恨不能直接撞墙上死了干脆。等见了皇后,他立刻就跪了下来,很是恭敬的行了大礼,惶恐的道:“奴才见过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清漪坐在上头看他,忽而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陈洪:“陈公公倒是太客气啦,你是先帝手下的老人,先帝当年就曾赞你‘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