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庄西行:快去看视频,看了你也会爱上她的。
  庄西行:我有点同情你了,这电影一公映,你一定要多无数个情敌。
  宁则然盯着“情敌”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无力:现在他连成为情敌的资格都没有了。
  意兴阑珊地点开那个一分多钟的小视频,上面放映的是他看过的那张杀青戏。漫天飞舞的纱幔中,玉蝶满眼凄清,柔软的身姿在慢镜头下毫无瑕疵,龙泉宝剑在她的手中舞动,柔软和刚硬、绝美和悲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小小的屏幕上碰撞着,令人震撼。
  自刎。
  倒地。
  血光四溅。
  修长白皙的指尖用力地朝着二师兄的方向伸了伸,最后缓缓停滞。
  玉蝶朝着自己痴恋的二师兄看了最后一眼,不舍却决然。
  ……
  脑中仿佛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宁则然一下子按住了暂停,又倒了回去,把玉蝶的神情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一丝火苗在心底怦然燃起,言菡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吧?
  那不舍的眼神,是玉蝶对二师兄的爱,和分手前言菡看他的那一眼何其相像!
  第二天,宁则然请安娜吃了一顿工作午餐。安娜很是受宠若惊,在办公室一众艳羡的目光中踩着高跟鞋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宁则然走了。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
  和老总吃饭容易得消化不良。
  宁则然不仅食不言,更是速度很快地把自己的一份吃完了,安娜深切怀疑,他压根没有好好品尝食物的美妙滋味。
  这样的压力下谁还能享受美食?
  安娜草草地吃完了,抹了抹嘴虚心地问:“宁总有什么要事指教?”
  宁则然沉吟了片刻,一脸严肃地道:“我打算重新追求小菡,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噗”的一声,正在喝橙汁的安娜赶紧捂住了嘴,要是有一星半点溅到宁则然身上,她今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咳嗽了几声,安娜正襟危坐,正视着自己的老板,忽然觉得宁则然也有点可怜:老板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也有情场失意的这么一天。
  不能再打击他了,要不然全公司上下都要没好日子过了。
  “宁总,我支持你,只要你是真心对言小姐的,抱着和她过一辈子结婚生子的念头,而不是当做情人随便玩玩,我觉得你一定能成功的。”安娜认真地表示支持。
  “你也这样认为?”宁则然精神陡然一振。
  “是的,”安娜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其实我觉得言小姐应该挺喜欢你的……”
  宁则然的眼睛一亮,却又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矜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也这样觉的。”
  刚刚对老板的同情不翼而飞,安娜开始同情言菡,这样的追求者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小心翼翼地建议:“这个吧,宁总,正常追求女孩子,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要发自内心地尊重她、爱护她,不能搞那套大男子主义……”
  “那当然,我很宠她的。”宁则然很自然地道。
  安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老大,这不是宠不宠的问题好吗?
  “其实,宠这个字吧,不好说,”安娜委婉地道,“言小姐更需要的可能和你平等的交流,而不是你给她很多很多她不需要的东西……”
  宁则然皱了皱眉头:“女孩子不就是需要那种被捧在手心疼爱的感觉吗?”
  是啊,上一秒捧在手心疼爱,下一秒就翻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样还不如不要呢。
  安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重复了一遍:“总而言之,你尊重言小姐的意愿就对了,宁总,我看好你,干巴爹,把言小姐追回来吧!”
  这么多日子来,宁则然第一次心情愉悦,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好几个小人开始欢唱。
  看吧,就知道不全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小丫头就是脸皮薄,不肯和他说真心话,怕被他嘲笑厌恶。
  晚上先去约她吃个饭,然后把上次没做的浪漫事情做完。
  徐然、霁然那里不是问题,两家伙和小丫头要好着呢;下个星期要是可以的话,先和爸妈约着吃个饭,正式介绍一下言菡。
  女朋友和小情人,那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也只有女人才爱这样斤斤计较。
  至于妻子,倒是有点麻烦,爷爷那个老古板需要点时间去说服。
  只要言菡心里有他,对他并不是虚与委蛇,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用得着哭着鼻子要求分手吗?
  看看时间,去接言菡已经来不及了,宁则然索性就提早出了公司,在旁边的爱莎百货定了一束白色的绣球花,直接去了安苑里。
  白绣球娇娇小小的,一朵朵拥在一起成了一簇簇花球,非常漂亮,宁则然坐在车子,酝酿了几句情话。
  小菡,分开这几天我很想你。
  放心吧,我不是和你玩玩的,也不是要把你当成地下情人。
  我很喜欢你,以后我会把你捧在手心疼你一辈子的。
  ……
  盛夏的阳光特别持久,西下的夕阳将天空染上了一层绯色,一直恋恋不舍地徘徊在天际。
  宁则然朝着夕阳的方向,等了一个多小时,没看到言菡的身影。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眼看着已经过了七点,宁则然的眉头皱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按照以前的惯例,言菡是会回到安苑里的,这个小丫头总不会罔顾他的意愿,偷偷搬出了这套公寓吧?要是这样的话……他也不能吓唬她。
  头疼。
  宁则然看了看时间,正琢磨着要不要给言菡打个电话,远处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言菡从车上走了下来,只见她身穿白色麻质绣花长裙,夏夜的威风吹过,裙摆飘飘,更衬得她的容颜娇柔甜美。
  宁则然心里一喜,正要下车,却见言菡弯腰在门前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从车里又下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眉眼俊朗,嘴角含笑,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曹一杉。
  怒意和酸涩交织在胸口,让宁则然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好啊,这才分开了一个多星期,两个人居然就这样说说笑笑地勾搭上了。
  他握着车把的手都在颤抖,这一瞬间,他压根儿不想履行对言菡的诺言了,他只想把这个姓曹的一脚踹到天涯海角,然后把言菡锁进他的别墅里,再也不让别的男人有接近她的任何可能。
  第57章 洋槐花(八)
  言菡莫名打了个喷嚏, 一打还打了三个。
  她揉了揉鼻子,觉得可能是这两天天气太热,教室里、饭店里冷气都开得太足,冷热温差太大, 她有了感冒的苗头。
  下午刚刚考完两门文化课, 本来想回家来放松一下的,没想到在校门口碰上了曹一杉。
  校园的门口, 四处都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莘莘学子, 抱着书、背着包, 蓝天白云,轻风阵阵, 好像他们俩个还处在那个青涩的年代, 没有经历过离别和痛苦。
  言菡有些心软了,更何况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是早点说清楚,不要让曹一杉在她身上耽误时间了。
  在学校旁边找了个小饭馆吃了一顿便饭,言菡几次想把事情挑明了。经过这么多波折, 她和曹一杉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也不可能破镜重圆,可她一开个头,曹一杉总能把话题给扯开去, 她又不擅长打断别人的话,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结果等吃完饭, 也没说到她想说的正题上来。
  身上一暖,一件皮肤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曹一杉关切地看着她:“是不是刚才空调风吹得冻到了?”
  言菡尴尬地把衣服塞了回去:“不用了,鼻子有点痒而已,你快回去吧,晚了不好叫车了。”
  “我送你进去就走。”曹一杉坚持着道,像块石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区前人来人往的,有几个面熟的还好奇地朝他们看了两眼,言菡无奈,转身朝里走去。
  半封闭的小区里凉风习习,中庭里好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一见了言菡都叫了起来,言菡都微笑着一一招呼,甚至还和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逗着玩了一会儿。
  曹一杉在旁边看得心里发酸,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起。
  从前言菡就是这样,特别喜欢小孩子,两个人偶尔偷偷约会,看到小孩的小推车经过,言菡总会停下来看上几眼,要是小孩的父母不介意,她还会逗弄几下。
  言菡曾经说过一次,那是因为她的妹妹在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所以,她对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没有抵抗力。
  虽然回来后才和言菡见过几面,可曹一杉发现,她的很多习惯都没变,等在马路边的时候喜欢低头玩脚下的石子、笑起来的时候总爱先抿一下嘴唇、额前的刘海总会垂下来挡住眼睛,而她总会时不时地去撩上一下……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那么熟悉,那样软糯,那样温柔。
  在国外的时候,他见过很多女人,热情奔放的、自强自立的、睚眦必报的、懦弱胆小的……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带给他五年前的那种悸动和甜蜜。
  这五年来,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学业前途,他没有放肆的资本,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失了魂魄;而现在伊人就在咫尺,他触手可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了。
  现在的对手虽然强劲,却愈加让他起了一种不服输的念头,他不相信宁则然的话,言菡是个重情的女孩,一旦爱上了不容易移情别恋,怎么着心里都应该还有他存在的角落。
  看着那个略胖的小男孩,曹一杉心中一动,忽然开口:“瞧他,胖嘟嘟的,眼睛特别大,那双眼皮真深,挺好看的。”
  “嗯。”言菡随口应了一声。
  曹一杉有些失望。
  旁边的一个小男孩不服气了:“小菡姐姐说我的眼睛才好看呢,说我的单眼皮有特色,还有神气。”
  “对对对,你的最漂亮。”言菡乐了,摸了摸他的头。
  曹一杉满血复活。
  两人一路走到了楼栋前,言菡停住了脚步,再次逐客:“你回去吧,我该上楼了。”
  “明天休息,一起看电影好吗?”曹一杉再接再厉,“有部悬疑爱情片,网络上评分挺高的。”
  言菡的眉头微蹙,委婉地拒绝:“不了,明天我要复习。”
  曹一杉有些遗憾,他周日又要出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个新人比老员工还要忙:“那等下个星期,到时候约上刘昊他们,一起聚一聚。”
  言菡终于忍不住了,“一杉,是不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她再次挑明了,“我有男朋友了,我们俩……”
  曹一杉后退了一步,笑着朝她摆了摆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下周见。”
  看着眼前快步离开的背影,言菡无奈地轻吐出一口浊气,就是这样,就算她拿出宁则然做挡箭牌,曹一杉还是避重就轻,打着擦边球走了。
  难道曹一杉也知道她和宁则然分开了?
  可宁则然总不会为了她的事情昭告天下吧。
  或者,宁则然已经找到新的情人了,带着高调地出席了什么宴会,所以大家都知道她已经被抛弃了。
  这个念头一起,言菡怔怔地站在原地出神。
  一阵微风吹过,浅浅的栀子花香传来,和以前那个小区一样,安苑里也种了好几株栀子树,这两天刚刚出了花苞,香得并不是那么浓郁。
  言菡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那株栀子树下,趁着夜色做贼似的拗了一朵,飞快地溜进了楼道的电梯里。
  拍了拍胸,她很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