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麻烦死了!还得穿这劳什子的西装。”裴海不耐烦的抱怨。
  他参加过世界各地的展示会,大大小小不下一百场,就属台湾文化圈最啰哩叭唆。
  “乖乖的,不要乱动。”池净耐心的踮高脚尖,替他整整衣饰。
  他坐在梳妆台的桌面上,一双长腿伸得直直的,象征无言的抗议。
  今晚七点整“锋芒似海”剑艺特辑的首展即将开幕,天池艺廊忙碌了大半年就为了这场重头戏。数十名重量级人士应邀担任特别来宾,前来观赏当红炸子鸡的风采换言之,他的角色和最近风头颇健的两只无尾熊差不多,裴海讥诮的想。
  “天池”把楼下艺廊区规划成展示空间,二楼则装点成优雅的宴会场地,开幕礼结束后,来宾直接移驾到二楼进行宴会,同时让他与本土艺术家、艺文媒体做正式的接触。
  打从傍晚起,池净就拉着他窝进二楼的化妆室来忙上忙下。若非简明丽那老虔婆机灵,懂得派她来打理他,现在站在面前的“造型师”只怕被活刮得只剩下一堆白骨。
  他低眸望着她的头顶心。她清秀雅丽的脸蛋红扑扑的,穿梭在他胸前与衣柜之间,替他张罗服装上的各项细节。
  其实今天何尝不是她的大日子?自她就职以来,艺廊首度举办一场如此重要的展示会,几乎亚洲主要媒体的艺文记者都到齐了。瞧她精神奕奕的模样,他的眉稍眼角登时柔了。难得她这么开心,就算他辛苦一点也值回票价。
  一只大手钻进她的短外套底下,隔着丝质小礼服揉抚着细致的背脊。
  “别闹了,我得帮你别上胸花,当心针尾戳进你的肉里。”池净拍开他的手臂。才一晃眼间,她就发现自己被他困在胸前。
  “还别那劳什子花做什么?花应该插在花盆里,我长得像花盆吗?”他拉长了脸抱怨。
  “你就委屈一点,多别一株胸花又不会花多少时间。”她温柔的哄着他。
  “那你贿赂我一下,我才依你。”他撒娇道,两手下滑到她的腰肢间收拢。
  池净又好笑又无可奈何。左右看了两下,确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造型室里,她才匆匆踮起脚,在他唇上浅啄一下。
  “好,别闹我了,我的工作做不完了。”她嗔凝着他,盈盈眼波漾着融融水意,诱得他几乎又想搂紧她了。看出他的意图,她连忙退开一步,退出他两臂的牵制范围之外。
  “立正站好,让我检查看看。”
  裴海心不甘情不愿的挺直伟躯。
  “很好,很帅!”她从上到下环视一圈,对自己用全副心思打点的结果相当满意。
  她并没有夸词粉饰,他确实很帅。野放的长发绾在脑后,驯服中透着不羁。包里在西装中的他,就像一头刚洗沐完毕的豹子,干净、滑顺、文明,却藏不住鼻子里的蓬勃野性。如果让他换上古装,腰间配着一柄长剑,那就更像个笑傲江湖的流浪剑客了。
  “我帅是应该的,要把我弄丑才需要功力。”他大言不惭的吹嘘。
  她好笑的白他一眼,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把领结系上,我们该下楼了。”
  他浓黑的眉拧起来了。马上迈开三大步,背心紧紧抵着粉墙,一副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的样子。
  “我几百年没系过领结了。”开玩笑!系着那种东西在脖子上,他能呼吸才怪。
  “好吧!那打领带。”她拿起他的第二个选择。
  “领带和领结有什么不同?”他拒绝合作。
  “裴、海!”她的口气重重的。“今天是你首度在台湾艺术圈露面,衣着当然要正式一点。只要有一丁点儿不完美的地方,人家不会怪你裴大艺术家有个性,却要我们‘天池艺廊’担起虚名儿呢!”
  “正好,让简明丽那老虔婆早早关门大吉,你收拾包袱陪我云游四海”他想也不想的接下去。
  池净啼笑皆非。“少贫嘴,对我老板说话恭谨一点。快点过来!”
  “难道我少打一条领带或少抹一点发油,楼下那些作品就会从‘精致艺术’变成‘破铜烂铁’?”
  池净重重叹了口气。对他使硬招是没有用的,她已经摸清楚他的脾性了。
  “楼下展示区的刀剑是你的作品,楼上化妆间的裴海是我的作品,我只想让自己的作品呈现出最好的风貌而已,拜托?”她软绵绵的央求。
  他烦躁的扒过头发,满脸不甘愿的走回她身前。她藏住一个满意的微笑,踮起脚尖将领带饶过他的颈后。好不容易哄得他肯打领带,她不敢奢求他会蹲低一点,让这个工作顺利达成。踮脚的动作让她更近一步的贴在他胸前。
  “很好看呢!这条斜纹领带是我亲自唔。”她的微笑全被一记报复性的热吻吞噬。
  两人分开时,他和她的前额相柢。
  她柔柔和他对望半晌,终于轻声问:“你最近怎么了?”
  “为何这么问?”他飞了飞朗朗的剑眉。
  “因为你显得很烦躁。”池净的身子微微向后仰,更深的瞧进他眼底。不是她多心,她确实感觉到裴海好象一头被关在铁笼的豹子,挥眈眈的,随时等待逃脱的机会。
  裴海拥紧了她,坏坏的贴在她耳畔轻语:“是不是我太粗鲁了?”
  池净马上听懂了他在暗指何事太粗鲁。她飞快低下头,从耳壳红到了耳根。这男人
  然而,他的猜测却也是正解之一。
  自上个月被他半拐半骗的占有之后,她放开了所有矜持,对他全然付出。之后他求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只要时间或地点不会太奇怪,她几乎都会顺从他。
  天性上来说,她是一个生物距离很强的人,即使亲近如爱侣,也不太习惯被频繁的碰触,遑论是如此亲密的体肤交合。所以初初开始,她着实有些适应不良。他突如其来的情动,常常会吓到她,让她追不上他的步调其实,远从两人初识开始,她就一直感觉自己追不上他云霄飞车般的速度。
  但几次之后,她就明白了。他并非单纯想满足肉体情欲,而是纯粹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来表现自己。在裴海的逻辑观中,当他心情震荡、又懒得以言词解说时,最能让她明了的方式就是两人裸裎相对。
  他不愿压抑真实的感觉,也不愿隐瞒于她。这一点让她感动,也让她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
  堡作室是他最常向她索求的地点。总是在他工作得正入神,而她在一旁看书看得正专心时,一双贪心的大手就会忽然探过来,抱起她坐在工作台上,吻得她意乱情迷,最后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若说在这段期间,她有任何尴尬于面对的人,大概就是他的管家了。
  老管家跟随主子久矣,已经培养出见怪不怪的本事。记得有一次裴海突然又兴起,硬是把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她缠回房间里,两人的衣物也一路呈混乱队形,迤逦在所经的路径。隔天一早,面无表情的管家已经等在房门外,把洗涤好、烘干熨妥的衣物送到她眼前,贴身底裤就压在下方。
  当时,羞惭欲死的她扬言在未来的一个月内不去他家,因为实在太太丢脸了当然,一个月的刑期在他的缠磨之下,当天晚上就被缓刑了。
  也因为他对她全然的开放不设防,她更容易从他的举止中,揣磨到他的情绪。
  有心准备的他是个好情人。他会制造浪漫气氛,在优雅的环境中和她欢爱一整夜。但,情绪涌上来时,无论是完全一件作品的兴奋、创作受到阻扰的挫折、情绪不佳等等,他会以突如其来的求欢来展露喜怒哀乐。
  于是,她可以感受到他越来越烦躁,骤然向她索求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总是火一样的烧毁殆尽,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才停止。
  “你”她顿了一顿,终于低声问出来:“你倦了吗?”
  “你在说什么?”他愕然。
  “你是不是觉得烦了,想和我分手又怕我伤心,才不好意思说?”她的手指在他胸前画圈圈,没有勇气抬头望他。
  “老天,你想到哪里去了?”他重重拍一下自己的前额,很想昏倒。“我现在简直离不开你,难道这样还不够明显?”
  “最近你好阴阳怪气,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轻声说。
  “我最近灵感不太顺畅,心情有点低调,如此而已。”他的眉心揪皱得很紧。“即使你想叫停,我还不放你走呢!”
  “真的?”她抬起头,眼中迸出亮亮的欢采。
  “要我证明吗?”一抹坏坏的邪笑跃上他嘴角。
  “不可以!”她倏然脸红,火速闪出他的怀抱。“时间快到了,不准你胡来。”
  这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时间确实快到了,两位准备好了吗?”无巧不巧,简明丽选在此时进入化妆室。
  又是老虔婆!每次都来破坏他好事!裴海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冷下来。
  “喂喂,裴大公子,你为什么每次都摆脸色给我看?我哪里得罪你了?”简明丽无奈的质问他。
  “这已经是我最好看的脸色,再换一种你恐怕更吃不消。”裴海反唇相讥。
  池净在后面偷偷扯他的西装下摆,警告他安分一点。很久以前她就发现,这两人只是单纯喜欢和对方斗嘴吵架而已,哪天如果少了任何一方当敌手,两人只怕都会很寂寞。
  “老板,您先领裴先生出去吧!我把满桌子的道具收拾一下,待会儿就到。”她头痛的送走两条斗狗,随他们到外头去厮杀。
  “裴先生,请移动大驾!”简明丽甜蜜的发出邀约,裴海龇牙咧嘴的回她一个笑。“小净,你直接到一楼展示区和我们碰头吧!”
  “好的。”她笑着点点头。
  “对了,”离去之前,简明丽丢给她一个纳闷的疑问。“你怎么整张脸的妆都上好了,就是不擦口红呢?”
  啊?池净大羞,连忙躲回梳妆镜前,把方才被狼吞虎咽掉的口红涂回樱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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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净隐匿在廊柱后方,静静看着场中央的裴海。
  酒会正进行到最高潮,艺术界的重量级人物几乎都来了,还有几位附庸风雅的政治人物,名商富贾。
  简明丽原本也请不动这许多大人物。天池艺廊在业界的名声虽然还算不错,终究算是新生代艺廊。今天光临的贵客,多数是冲着裴海的名气而来。她们此次如此积极的争取裴海的展示合约,就是想让艺廊的知名度藉此往上攀升一级。
  所幸简明丽的品味高雅,而池净这个副手的组织力也强,两人强撑大梁,倒也把这次的开幕展办得有声有色。
  当老板陪着裴海四处在场内移动,将他介绍给国内艺术圈时,池净的工作就是负责外场,确定餐点、灯光、音乐、样样都完美无缺,流程顺利进行。
  方才裴海还不放人,硬要拉着她作陪,结果又差点和老板斗起嘴来,她胀轰轰的脑袋实在受不了,自己干脆先溜到外场。
  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她想。
  今天晚上,他粗犷嚣烈的气质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优雅和倜傥。一身挺拔的西服,领口开了一颗扣子不知道把领带给塞到哪儿去了颈部底端透露一点古铜色的皮肤。长丰拢在脑后,用手编的素色幸运带扎住。偶尔停下说话时,指尖端着一杯红酒,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潇洒之外,又透出几分玩世不恭的魅力。只有在偶尔捺不住时,他才会让满脸的无聊一闪即逝。
  呵,原来裴海也懂得社交技巧的,只是平时懒得端出来而已。她的嘴角绽出隐隐笑意。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解,他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他在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就提出交往的要求。她知道自己不算天仙绝色。清秀,或许;绝美,那就值得商榷了。她的个性也没有太多特出之处,略微内向,端静少言,有耐心,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当然她对自己是有自信的,也明白自己自有吸引异性的一面。只是,她从不觉得自己会吸引像裴海这样的男人。
  以往曾追求过她的,大多是含蓄温润的才子型,气质与她相仿。而裴海,他却像一颗闪亮的发光体,狂放明朗,炯炯有神,多数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处于理智上的昏眩状态,被他的热和光耀射得失去主张。
  是什么原因让灿烂夺目的太阳,去恋上一颗清淡素净的星子呢?
  池净转到廊柱后,背抵着冰凉的大理石,脑中只有迷惑。唉,她越来越像个多疑的女朋友了,一下子猜他心烦想分手,一下子怀疑他为什么选择自己。爱情总是让人患得患失。
  “啊!”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把她拖到角落的阴暗处。随即,炽热的体温和男性气息也贴在身前。
  裴海亮晶晶的黑眼漾着笑意。“美丽的小姐,我好寂寞。”
  她忍不住苞着扬起嘴角,指尖轻触他俊逸的脸颊。“寂寞什么?今晚满屋子的人都是来陪你的,你还躲到屋角来。”
  “还说呢!你真没有江湖道义,把我扔进满池子的大白鲨里。我觉得自己活像进口的第三只无尾熊。”他喃喃埋怨,抓过她的手,逐一吻遍青葱般的指尖。“酒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结束?”
  看出他真的很想脱身,池净叹了口气,柔声安抚他。“再一个小时就好,乖,有耐心一点。”
  他瞅着她。“今晚跟我回去?”
  即使和他已经亲密得像夫妻,每每听见他类似的询问或暗示,她仍然会不由自主的脸红。
  “不行,我已经两天没回家,今天一定要回去。”她努力摆脱脸颊烧烫的感觉。“我家人知道今天的酒会是重头戏,既然酒会开完,我就找不到理由继续‘睡在公司’了。”
  裴海的表情沉暗下来,活像得不到糖果的小男孩。
  “好吧!不跟我回家,起码让我送你回去。待会儿结束后,我把车子停在路口等你。”他想和她谈谈公开两人恋情的事。毕竟时候差不多了,他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很无聊。
  “嗯。”她点点头,眸光柔情如水。“快点回去吧!宾客随时会发现男主角不见了。”
  “先亲我一下。”他贼忒兮兮的凑上嘴唇。
  “不要闹了,会被人看见啦!”好不容易褪除的红云又浮上颊畔,池净连忙推开他。
  “瞻小表。”裴海轻笑,戏谑的在她唇上快速印了一吻,然后抢在她娇嗔之前游回鲨鱼池里。
  他从来不喜欢这些笙歌酒觞的场合,若非为了小净,拿轿子抬他也不出席。
  池净一直躲在墙角,直到颊上的热度渐渐消褪之后才敢离开阴暗处。正要走入宴会时,猛不其然,远程那个暗角里有个人影欠了欠身,从墙上挺直躯体,看起来也是高头大马。
  哦,老天!这人是谁?她僵在原地,体内泛起一阵慌措。他躲在暗影里多久了?方才裴海和她的软语调笑,都被他看到了吗?
  暗影的主人停顿片刻,忽然迈开步向她走来。
  天,不会是记者吧?她该如何解释?池净勉强镇定自己,嘴角挂着平稳无波的微笑,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她认出了来人的身分。裴劲风,海渊集团的大头头,曾经担任两届的立法委员,目前已经从政坛退下来,全心经营他的半导体事业。他是简明丽一心想寻求赞助的企业主,原本说定今天不来赴会,没想到人来了,却躲在墙角。
  “很成功的酒会,辛苦你们了。”裴劲风瞥视她胸前扣别的工作证,对她微微一笑,举止之间自成一股中年男人的魅力。
  “谢谢。”池净笑得有点腼腆,但也很感谢他没有多事的丢出一堆问号。
  池净比他跨前一步,已经曝露在灯光下,裴劲风仍然笼罩在暗里,无意让宾客发现他的行迹。两人都转身看着会场,裴海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当中,分外显得鹤立鸡群。
  好巧,这人也姓裴。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裴劲风忽然喃喃自语,焦点对准在裴海身上。
  她只是静静的陪个微笑,没有贸然接话。
  “不对,三十多岁了,不能算孩子了。”他又自言自言,语气还是那种古古怪怪的音调。
  “裴先生认识裴海?”她转念一想,忽然问:“两位都姓裴,难道您是他的亲戚或旧识吗?”
  裴劲风匿在阴暗里,好半晌没有做声。
  “算是远亲吧!很远很远的那种。”裴劲风的微笑显得有点沧凉。“他小时候,我曾经抱过他,宠得他无法无天。然而多年不见,他已经不认我了。”
  池净忽略了他话中希微的语意,只是微笑,想象裴海小时候的顽皮模样。从他现在的专横霸道和坏脾气,不难想象小裴海的高傲模样。他一定成天当孩子王,领着一票虾兵蟹将四处作怪。“无法无天”这四个宇,冠在他身上还真贴切。
  “裴先生怎么不出去和他打个招呼呢?或许裴海还记得您。”她笑说。
  裴劲风摇了摇头。“改天吧!在这种场合认亲戚似乎有些奇怪。”
  “说得也是。”她颔首。
  “小姐贵姓?”焦点终于转向她身上。
  池净在心里扮了个苦相,娟丽的容颜仍然挂着温良的微笑。“我姓池。”
  “池?”裴劲风很明显的楞了一下。“敢问芳名是?”
  “我叫池净。”她连忙从外套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是‘天池艺廊’的展示部主任,这是我的名片。”
  “池净,你真的叫池净?”裴劲风的反应诡异到极点。
  “是的。”她终于觉得怪怪的了。“您有任何问题吗?”
  “没有。”裴劲风马上说,还回答得很用力。“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特殊而已。你是裴海的女朋友?”
  池净窘了一下,现在确定他方才全看见了。
  “嗯我们”说不是就显得太矫情,直接说是又暴露出她“公器私用。”池净窘在原地,血色一波一波的从颈项蔓延向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明白了。”裴劲风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池净怪异的偏头望向他。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净!”忽地,严酷的叫唤打断了两人的闲谈。
  裴海直挺挺的站在会场边缘,眼光阴郁不定,游移在她和裴劲风之间。他的眉眼之间有一股肃杀之气,眼芒狠厉的迸射出冷锋,几乎要射穿了裴劲风的身体。
  裴劲风大半副身躯暴露在**下,脸孔却仍隐在暗晦里。
  敖近已经有几名宾客注意到他们三人的诡异氮围。
  “裴海,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她轻问。
  “你们在聊什么?”他无礼又凌厉的质问,目标是针对裴劲风。
  “没有啊!裴先生说他是你的旧识”池净接过答话权,还没讲完,已经被裴海粗率的打断。
  “我不认识他!”他怒瞪着池净。“你们都聊些什么?”
  裴劲风仍然不吭气,池净只好继续说:“我们只是聊到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裴先生说”
  “他说什么你都照单接收吗?”裴海低骂。“你想知道任何事,直接来问我就好,何必随便抓个阿猫阿狗就聊起来?”
  “什么阿猫阿狗?你怎么如此不讲理!”池净不悦的说。他要发少爷脾气也看看对象吧?
  “不讲理又怎样?”裴海眸中翻滚着怒火。“总之你们俩躲在背地里议论,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难道我还骂错你们了?”
  “我们做错了什么要挨你的骂?”她略微扬高了声音。“我遇到你的亲戚,随口聊几句你小时候的光景,也不行吗?你真是莫名其妙。”
  周围的宾客察觉情势不对劲,终于开始围拢过来。
  裴劲风直到此刻才开口。“池小姐和我真的只是闲聊,你误会了”
  “没什么好误会的,总之你离她远一点!”裴海完全不掩藏他声音中的厌恶。“还有你,你也是!有工夫窝在角落和不相干的人闲嗑牙,不如去找点有用的事情做。贵公司代理我的作品展示,不会是靠员工躲在角落里聊天来赚业续吧?”
  “你你”池净气得水珠子在眼眶里乱转,完全说不出话来。
  远远的,老板高雅的身影迅速接近,赶过来控制场面。
  “好端端的发生了什么事?”简明丽一眼看见裴劲风,低声呼了出来。“裴董事长,您也来了?”
  人群中泛开一阵轻细的嗡嗡声。
  “谁晓得发生什么事,问问你的模范员工啊!”裴海的剑峰依然凌厉,狠狠戳刺着她的心。“我只是不习惯随便被人刺探而已。”
  池净的眼眶里盈盈运转的,尽是被他愠出来的泪意。
  “好!裴海先生,是我怠忽职守,我明天就写悔过书向您陪罪!”她抢着在眼泪滴下来之前,奔过裴劲风身前,快步冲向楼梯。
  脚步才下一楼,身后已经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小净!”是裴海“小净!”
  她不理他,愤怒的揩拭满脸泪。冲出门外,招了一辆出租车就跳上去,直接奔回家园。
  “小净!”他只来得及拍一下车窗玻璃,运将已经咻咻一响,把车子驱进夜晚的车阵里。
  她坐在后座,忿忿的擦掉奔放的泪痕。
  懊死的家伙,居然在这种众冠云集的大场合让她难堪,还大呼小叫什么“靠聊天做业绩”他把她当成什么?陪酒的公关小姐吗?也不想想旁观者听了会如何作想,教她日后如何面对今天的宾客?她又气恨又委屈,想想又淌了满脸泪。
  叭叭,急促的喇叭声紧紧跟在出租车后催唤。
  “啊小姐,后面那辆车素你男朋友开的,素不素?啊苞这么近很危险咧!”运将从后照镜看她。
  池净还没回答,后方来车就并行在出租车旁,驾驶座和后座的她平行。裴海把车窗摇下来,努力对她大喊。但无论他喊些什么,她就是固执的望向正前方,一概不听不闻。
  目的地很快到达。
  她故意叫出租车横在家门外的巷口,还告诉司机后面追来的是个始乱终弃的坏男人,麻烦他帮忙挡一下,等她进了门再开走。司机马上忙不迭的应允,还很热心的臭骂了“没种的男人”一顿。
  进了门,母亲和出差同来的哥哥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张习贞绽放一脸温柔的笑,回头正要招呼她,就被她泪痕斑斑的表情吓到。
  “小净,发生了什么事?”
  她什么也不答,直接奔进房内,锁上房门,重重的扑进棉被里放声大哭。
  “小净,小净,你开门!”门外传来母亲担忧的呼唤。“怎么了?酒会举行得不顺利吗?工作上的事,别太患得患失!”
  “我没事,你们不要理我。”她仍然埋在棉被里哭泣。
  门铃忽然啾啾的响了起来,她猛然抬起头,彷佛想隔着门板瞪得大门外的访客马上暴毙。
  裴海好大的胆子,竟然跟到家里来!
  房外响起脚步声,接着哥哥低沉徐稳的声音隐隐传进来。
  池净怒气不息的等着,瞧他在她家的屋檐下还敢说什么大话。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给他开这道房门的。
  “小净,开门。”半晌,哥哥宁谧的声音取代了母亲的惊慌,在她房门外轻唤。
  卑鄙!她们姊妹俩素来服这位哥哥,裴海竟然想找大哥替他挟关护航。
  “我不要见他,叫他离开。”她仍然隔着门板怒瞪。
  “裴先生没有进来。”大哥张行恩沉稳的说。“他只想确定你有没有安全进门,现在已经走了。”
  走了?她软软的滑坐到床畔的地板上。他甚至没有吃一下,就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委屈感兜头罩下来,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眼里望出去的事物全波荡成一片蒙眬。
  “小净,开门。”张行恩再度用指节轻扣着门板。
  “不要理我”她又转头埋进棉被里。
  呼飒的夜风撩入了棂帘,抚上她的青丝乱发,似乎也在应和着她的嘤嘤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