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认识。”
  “稼轩公呢?他可认识元大人?”
  “我爹赋闲在家二十多年,从不与朝中官员来往,也没来过临安,应该不认识。”
  宋慈点了点头,向辛铁柱说了吴大六翻供一事。辛铁柱一下子变了脸色,额头上青筋凸起,一把抓住牢柱:“那狗贼胡说八道!”
  “你不必着急。”宋慈知道辛铁柱是被冤枉的,倘若真要拦截轿子,以辛铁柱的勇力,自己轻而易举便可做到,何必另找他人?更别说辛铁柱与吴大六素不相识,找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拦截轿子,就不怕事后追查起来,自己会被这人指认吗?“你且安心待在狱中,切莫生事。”宋慈道,“吴大六说收了你的钱,花在了熙春楼,我待会儿便去熙春楼查证。”
  辛铁柱听了这话,怒色稍缓,放开了牢柱。
  在去熙春楼查证之前,宋慈还要在大狱中见一个人——韩?。
  韩?早已在狱中醒来多时。
  宋慈原以为以韩?的脾性,酒醒后定会将提刑司大狱闹得天翻地覆,然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韩?醒来后竟不发一言,没有任何闹腾。许义告诉宋慈,今早元钦提审吴大六之前,曾特意去见过韩?,可韩?压根不把元钦放在眼里,对元钦不加理睬,还说他今天就在狱中不走,除了宋慈谁也不见。
  宋慈来到关押韩?的牢狱外。
  韩?半躺在狱床上,背倚墙壁,右脚跷在左膝上,时不时抖动几下,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见宋慈来了,他冷哼一声,双脚互换,右脚放下去,左脚又跷了上来。
  “韩?,”宋慈道,“听说你只见我?”
  韩?慢悠悠伸了个懒腰,道:“冤有头,债有主,把我关进来的是你,当然要你当面来求我,我才肯出去。”
  “谁说你可以出去?”
  “我爹是谁,不消我多说了吧。我被关在这鬼地方,你觉得我爹会坐视不管?我敢拍着胸口说,今日之内,我爹一定会派人来接我出去。你现在跪下向我赔罪,还不算晚,等接我的人来了,我就跟着出去,不为难你。不然我一直待在这里面,就是不走,看我爹到时怎么收拾你。”
  “你自认罪行,在你嫌疑未清之前,哪怕是韩太师亲自来了,你也休想离开这里。”
  “我自认罪行?”韩?道,“我认了什么罪?”
  “杀害巫易,掳走杨茁。”
  “我几时认过?”韩?语气一扬。
  “昨晚在习是斋,你亲口承认,在场学子俱为见证。”
  韩?冷笑起来:“醉话也能当真?就你这样查案,还当什么提刑官?我爹居然提拔你办事,我看他是真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四年前腊月二十八日夜里,到二十九日清晨,这段时间,你人在何处,做过什么?”
  韩?一脸莫名其妙:“我有让你问问题吗?”
  “虽说时隔四年,但那是你去杨家迎亲的前一晚,也是巫易死的那一晚,你应该还有印象。”
  “你问我,我就答,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别说是这小小的提刑司,就是大理寺,是刑部,我也不放在眼里。一个狗屁干办,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你现在老老实实给我跪下,好言好语地求我,我心中这口气顺了,说不定能饶了你。”
  宋慈仿佛没听见,道:“四年前那一晚,你到底身在何处,做过什么?”
  韩?不可思议地笑了:“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说着悠然自得地抖起了腿,对宋慈的问话置之不理。
  宋慈神情依旧,语气依旧,问题也依旧,接连问了三遍。韩?只是冷笑,不加理会。宋慈不再发问,就那样站在牢狱外,隔着牢柱,看着韩?。
  韩?见宋慈一直不走,反而一直盯着自己,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吗?”
  “不错,我在等接你的人来,我要看看你今天如何出这提刑司大狱。”
  韩?唰的一下变了脸色。他已经很久没遇到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的人了。不过怒气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了冷笑:“那你可要等好了,把眼睛睁大了,好好地看着!”
  宋慈心知肚明,一旦韩?离开提刑司大狱,再想找这位膏粱子弟问话,只怕就没这样的机会了。韩侂胄只有韩?这一个儿子,说不定真会派人来干涉刑狱之事,甚至直接从狱中接走韩?。在韩?接受讯问、撇清嫌疑之前,宋慈决不能让其轻易离开提刑司大狱。
  韩?所料不假,韩侂胄当真派人来了,而且就在他与宋慈对峙之际,派来的人便赶到了提刑司大狱。
  来人是夏震,只不过他这一次没有身披甲胄,而是穿着常服,在狱吏的指引下,来到了关押韩?的牢狱外。
  韩?一见夏震,顿时一脸得意,从狱床上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到牢门前。
  “开门啊!”见狱吏没有掏钥匙开牢门,韩?不耐烦地吼道。
  狱吏没敢吱声,抬眼瞧着夏震。
  夏震向韩?行了礼,道:“公子,太师有话,命我带给你。”
  “什么话?”韩?道。
  夏震示意韩?挨近,然后隔着牢门,在韩?耳边低语了几句。韩?面露讶异之色,道:“我爹真这么说?”夏震点了点头。
  韩?难以置信地看着夏震,又用同样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一眼宋慈,只因夏震带给他的话,并不是要释放他出狱,而是韩侂胄得知他到太学闹事被宋慈抓捕后,已将跟随他前去闹事的几个家丁杖责一顿,统统逐出家门,还叫他安安分分地待在狱中,说宋慈是奉旨查案,一切听凭宋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