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于是唐修齐去了,权利争斗,不死不休,他也胜了,站在最高点回头看去,身后却空无一人,从始至终,只有孤寂落了满身。
  最后那辆车子撞来的时候,他并非躲不开,腕上佩戴的健康手环安装了由他主导研发的新型智能系统,在濒临危险前早早地就发出了警报。
  唐修齐没理会,漠然地在第一代虚拟屏上敲完了论文的最后一行,然后点击发送。
  车辆卷起的疾风和周围的尖叫一同扑来,直到最后一刻,智能系统还是可以为他开启“反弹制动”,还在发送请求,但他只哼笑着垂眸——
  抬手关闭了系统。
  【再见滋滋——博士滋滋——滋滋——】
  【滋滋——系统已为您关闭。】
  鲜血溺进肺部,直到彻底失去意识,他甚至都还有些狂妄地仰头——
  我若不主动放弃生的权利,谁有资格对我进行死的审判?
  谁也没有。
  拜拜~这个世界,我懒得玩了。
  笑得那样决然又破碎。
  …………
  ……
  ……
  银发小哑巴已经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唐修齐又好笑又无奈,拍了拍他的后背:“缓口气,我都没有哭,你眼泪怎么这么多啊?”
  怀里的银发脑袋抬起头来,红眸确信又坚定地看着他,明明不能说话,唐修齐却好像听见了声音——
  我是在替您哭。
  他一时思绪飘远。
  在十万年前刚到那个陌生虫族的时候,许是两世没做好衔接,唐修齐的记忆总有些混乱——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他忘记自己是从蛋中破壳成了雄虫的乌龙事件。
  前世那些本以为被彻底遗忘的片段纷纷翻涌起来,像打捞起海底一阵阵沉沙淤泥,一会是那个被困在筒子楼里的小小孩童,一会是后来成熟稳重的科研学者,偶然想起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偶尔又记起在周家争权夺势的疲倦烦厌,还有刚坐上轮椅那会的阴郁心情时不时冒出片刻,整个人喜怒无常到了极点。
  ——但无论是哪个记忆片段,都不怎么愉快。
  心头布满了阴翳雾霾。
  噩梦中,忽然有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背,唐修齐皱着眉,下意识反握住了那只手,摸到一片冰凉湿润。
  他骤然清醒,夜色里,稀薄月色隐隐勾勒着银发雌虫的轮廓,止咬器泛着金属冷光,对方似乎是害怕他又说出什么“滚开!我不想和虫子待在一起”之类的话,手被握住的那一刻犹豫瑟缩了下。
  唐修齐不言,最初的不解排斥平息,他其实已经渐渐冷静,只是此刻或许刚经历过噩梦,他不想再思考那些复杂问题,只静静的握住了那只手,问,你怎么又哭了。
  银发雌虫似乎在发抖,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在强忍眼泪。
  “……我是在为您而哭。”
  无需多言,那份一直被唐修齐强行忽略的“伴生关系”在此刻无比明晰地彰显出了存在感——
  银发雌虫能模糊感知到他内心的情绪。
  这份“被动感知”是在唐修齐经历过二次觉醒后才慢慢消失的,此刻,银发雌虫并不知道那些痛苦疲倦的来源是什么。
  但他在为他而哭。
  夜色里,唐修齐叹了口气。
  “过来。”他说。
  衣物移动的窸窣声后,是某种金属物体坠地的轻响。
  他摘掉了那只止咬器,不管是那份“伴生关系”带来的安全,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已经确定这只雌虫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如此禁不禁锢也无所谓了。
  那双红眸还在淌着泪,满是哀伤难过地看着他。
  “别哭了。”
  唐修齐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身后那只手却在沉默过后,颤抖着抓上了他的衣角。
  他没有拒绝。
  难得一夜好眠。
  ……
  次日晨光熹微,唐修齐朦胧地睁开双眼,只看见他们歇脚的山洞外已然全部亮了,黑眸微怔,视线低垂,是一张还带着泪痕的脸,银色的发丝凌乱黏在额头上,看着可怜又狼狈——
  许是昨晚熟睡的时候翻了个身,从相背变成了相对。
  那只手却还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可能是担心他借“想洗澡”的名义跑掉的事情又重演。
  唐修齐难得没有在醒后立刻起身,目光在这只雌虫身上好一阵停顿。
  良久之后,他翻身平躺,抬起胳膊盖住了双眼,山洞外的阳光不断偏移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竟生出些懒意。
  “醒了就别装睡了。”
  躺在他身边的银发雌虫悄悄红了耳垂,轻步起身,小心翼翼地问:“……那,今天该轮到我去打猎找食物了……”
  “嗯。”
  “……我回来的时候,您还会在这里吗……”
  唐修齐一直没有回答,银发雌虫就一直没有离开,这家伙身上就是有种惊人的执拗,不管被甩开多少次,都会毅然坚定地跟上来。
  没有被手臂盖住的下半张脸上忽然勾起了个笑,唐修齐轻哼一声:
  “算了,不跑了,腿疼。”
  那双红眸瞬间就亮了:“那我今天多找一点能吃的肉!!”
  说完就兴高采烈地跑出山洞。
  唐修齐听着那动静,莫名有种老父亲叹息的感慨——被他用各种理由骗了八百次还那么毫不犹豫地相信,你是傻呢,还是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