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第41节
  一旦阿畴看到这个,必恨死自己了,怕是再也不能原谅自己。
  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她深吸一口气,到底让自己安静下来,之后换了衣裙,便过去见族长。
  族长正在自己家中盘算着,盘算着这宁家的将来,盘算着家族的种种,突然间见希锦过来,忙问起来:“希锦,怎么了?”
  希锦:“族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休书,休书不见了!”
  族长听了,诧异:“休书?我以为你还没来得及把那休书给殿下看呢!”
  希锦:“没,我当时本来打算给他看的,谁知道就不见了。”
  族长:“不见了?那不是好事吗,你可不能给他看到,他是皇太孙,你哪能给他放休书,此事万万不能再提!”
  他又道:“至于我这里那份休书,我也会尽快毁了,绝对不留下痕迹!”
  希锦愁苦:“族长,关键就在这里,那休书已经写了,我想着应该毁了,从此再也不提此事,可现在不见了,我怕被有心人拿去,那我们——”
  族长听这话,也是脸色瞬变。
  他皱眉,忙把事情前前后后都问清楚了。
  希锦好生一番说,最后叹道:“我也不敢大张旗鼓找,但若是不找,终究心中不安。”
  要休人家皇太孙,传出去他们宁家可以直接灭九族了吧?
  族长沉吟半晌才问道:“这件事情你手底下丫鬟知道吗?”
  希锦摇头:“我自然不敢让她们知道,都瞒着呢。”
  族长微点头:“这样也好,现在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我知道,只要你不和他提起,咱们就装没有这回事,如果有人拿到这休书,以此作为要挟,那我们再做计较。实在不行我们就一口咬死,坚决不认就是了!”
  希锦还是忐忑:“万一呢?”
  族长:“阿畴已经回去燕京城,就算有人拿到那休书又如何?他还能跑去燕京城见皇太孙?”
  希锦:“有道理……”
  她拧眉想着:“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皇家将会脸面尽失,知府大人只怕是也会被连累,我们家上下,也会因此遭殃,所以在汝城内,按说没人敢把这件事捅出去。”
  族长颔首:“是,知府大人还盼着藉机得些好处呢,他自然是巴结着你,唯恐出什么差错,至于我们宁家上下——”
  他顿了顿,道:“我们宁家各房人口众多,往日一起住,难免磕碰,但这也是人之常情,都是小间隙罢了,若说有什么大仇大恩绝对不至于,我们宁家各房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风光发达,大家也跟着沾光,你如果得罪了皇太孙,犯下欺君罔上的罪,那大家以后也不得安生。过两天我会把各房都叫过来,大家坐在一起,我再把这件事再三叮嘱了,把其中利害关系都说明白了,大家务必叮嘱自己的妻儿家小,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希锦听着族长的话,这才稍微放了心。
  族长出面,叮嘱一番,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了。
  一时又道:“族长,我到底读书少,又是妇道人家,这些事情我哪里懂,以后他便是皇太孙了,我家芒儿也是凤血龙髓,这其中不知道牵扯多少利益,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平时听的戏文看的话本多了,也知道这皇家多是非,阿畴待我们自然也是有情有义,但是以后日子长了,我也不知道将来的路怎么走,凡事还得多和娘家人商量。”
  族长听此话,那感觉自然很不一样。
  要知道现在的希锦可是皇家息妇,他若能扶持皇家息妇,那以后他——
  不敢细想。
  他深吸口气,忙道:“希锦,你说这话就是把我当外人了,我们宁家不过是区区商户罢了,如君遇到这泼天富贵,这就是改换门庭的机会,我自然竭尽全力,一定要护着你和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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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族长那里出来,希锦心里到底松快了一些,族长见识多,给自己好一番分析,她心里也有谱了。
  不过她也不免想着,族长自然有族长的想法,要藉着自己得那富贵的,那自己呢,自己又想要什么?
  如果阿畴去燕京城做了皇帝,那自己能做皇后吗,自己的出身够吗?
  如果自己不能做皇后,那芒儿呢,算是什么?还算是嫡出吗?
  这种事情,太复杂了,涉及到朝廷规矩,她想不明白。
  一时就想起族长,族长说的话她自然是感动的,这会儿她能靠谁,无非是依赖这个家族了,家族就是她的靠山。
  不过她却隐隐感觉,自己也该有自己的考量,不可能全部都依赖着族长。
  比如自己到了那燕京城,如果当了什么王妃,甚至或者说进了后宫,那从此之后就在后宫苦熬度日?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子了,再也不见天日?
  那荣华富贵固然迷人眼,可是自己生在这商贾之家,能撑得起那一身荣华富贵吗?到了那燕京城后,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希锦不免迷茫起来,她虽已十九岁,但是活到如今,她所思虑的人情世故无非是宁家的各房娘子和汝城亲朋,所考量的大事无非是今年的买卖明年的银钱。
  皇宫里的那些事,朝廷的那些事已经远超了她能想的范畴,她根本就不懂这些。
  正想着,走过那月牙门时,却见那边一个人过来,正是宁四郎。
  那宁四郎老远看到希锦,裂开嘴笑着:“好妹妹,我还没恭喜你呢!”
  希锦:“也没什么好恭喜的。”
  宁四郎却是笑得比蜜甜:“好妹妹,我的亲妹妹,这是大事,你如今身份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知道,今天那卢大人竟然来找我了,来求我呢!”
  希锦:“啊?他求你,求你什么事?”
  宁四郎:“今天我见到他,却见他面容憔悴,愁眉不展,我还纳闷呢,结果他这才说起来,说之前因为一些事,唯恐开罪了你,说皇太孙也问起来,其实皇太孙也没怎么着他,不过可把他吓得不行,睡不安寝食不知味的,他思来想去,便找上我们家,说是看看怎么给你赔罪。”
  希锦听着,自然明白。
  这卢大人自然是为了之前的事,想必是阿畴提了什么,卢大人怕了。
  她叹了声:“若是之前,我想到他竟怕了,必是要好一番耀武扬威,看他那可怜模样,不过现在,罢了。”
  说来也奇怪了,之前自己不过是市井小民,恨不得有一日风光起来,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不过现在真到了这一步,反而觉得犯不着。
  这卢大人自然不是好人,但也说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小惩就是了。
  至于怎么小惩,让那皇太孙去操心吧,反正她若受气,失的也是他的面子。
  就算她休他好了,就算她下堂好了,那她脑门上不也顶着“皇太孙下堂妻”的牌子吗。
  所以她并不在意地道:“让他不必多想了,以后记得好好当官,别欺压百姓,不然回头说不定又碰到一个龙血凤髓,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宁四郎:“……”
  他无奈,心想你当龙血凤髓皇家子嗣是满地捡麦穗吗,捡了这个还能再捡那个?
  不过他还是道:“是是是,妹妹说的是!”
  一时想起来什么:“对了,刚才我过来时候,看到说妹妹的外家,外婆并舅父舅母都过来了,这会儿估计正等着呢。”
  啊?
  希锦:“是吗?我过去看看。”
  宁四郎:“好,好,好妹妹你慢走。”
  希锦走过那廊道,拐弯时还看宁四郎站在那里对着她笑。
  她叹,心想这四哥好生傻气的样子,富贵权势迷人眼啊,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傻。
  待走到自家门前,果然见外婆一家子正翘首以盼。
  舅父,舅母并表弟和表弟妹全都到齐了,都眼巴巴看着呢。
  舅母最先看到希锦,她喜出望外,眼睛都亮了:“瞧,这不回来了!”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看过来,外祖母两步上前,握住了希锦的手,声音嘶哑激动:“希锦,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大喜事,大喜事啊!你遇到了这样的大事,怎么也不派个人和我们知会一声,我们听说了之后就赶紧过来了!”
  舅父解释道:“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当时还以为听错了,后来知道是真的,我们便忙赶过来!”
  舅母忙跟着笑道:“你外婆高兴得一路上合不拢嘴,但是又担心你,我和你舅父也是,一直念叨着,想着我们希锦遇到这种事可怎么办,怕身边没个主心骨!”
  希锦这还没开口,就听得大家一股脑说,她竟是话都插不上嘴。
  她也只好道:“外婆,今日倒春寒,这话天儿凉着呢,,又是在风口上,你们先进屋。”
  大家全都笑得合不拢嘴,忙道:“对对对,先进屋。”
  希锦被大家伙簇拥着进了院子,一进去却见院子中已经放了两个黑漆箱子。
  希锦惊讶:“这是?”
  旁边舅父还没说什么,舅母已经拉着希锦的手:“希锦,这是你舅舅往日珍藏的一批好货,都是上等的青瓷,如今你身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也只有这么一批瓷器才能配得上你,所以想着给你带过来,你留着用吧。”
  舅父连连点头:“是,这可都是上等好货,你先将就用着吧,回头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有你需要的,你尽管说,我帮你找好的。
  说着,就忙命人拆开,要给希锦看俺。
  希锦自是没想到。
  希锦看着那瓷器,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青瓷,那自然是贵重的,估计是留着要供奉给贵人送礼的,昔日一筐柑橘都未必舍得,今日这贵重的瓷器跟不要钱一样往这边送。
  她笑了笑,便道:“还是算了吧,虽说现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但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以后,我到底怎么着还说不好呢。”
  舅父却坚决道:“希锦,你留着用吧,留着用。”
  说话间大家进了屋,丫鬟们也奉了茶,大家坐下说话。
  外祖母叹道:“我的希锦是好命人哪,当时你娘生你,便梦到了那七彩锦凤,算命的瞎子说你是大富大贵,我以前还想,怎么就大富大贵了,如今可算是应在这里了。”
  舅母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希锦如今是千尊万贵的娘娘了吧,咱们以后也算是见过娘娘的人了!”
  希锦便道:“舅母,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又没什么诰命在身。”
  舅母:“阿畴这样的身份,你们芒儿又是皇家血脉了,这诰命不都是早晚的事吗!”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动静,丫鬟却是来报,说是二伯母过来了。
  希锦听了,让人请进来,结果这二伯母进来,也是热情得很,一口一个亲家。
  二伯母笑着说:“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想着,我娘家那边酿的米酒,那可是好滋味,外面轻易买不到的,我今天搬了两桶过来,回头让亲家带一桶回去,留着一桶给希锦,早晚有用的!”
  希锦:“……”
  曾几何时,过年时节那么多米酒,想分一些都难,如今倒是直接送一桶。
  大家互相让座,坐下后二伯母便滔滔不绝地和外祖母说起来,这话语间自然是拚命拉进距离,竟然还提起希锦娘,说她是如何贤惠,当年她们妯娌是怎么要好。
  希锦自然也就听听,她知道二伯娘和自己娘关系并不好。
  自己娘只生了自己一个女儿,其实在妯娌间不怎么吭声,时不时被人呛几句的,遇到什么好事也不会轮到她。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又来人了,这次却是三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