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踯躅就是杜鹃花,倒也常见。
  然而这样常见的花,却带着可怕的危险。杜鹃有些颜色无毒,这样白色的却是有毒的。
  带毒的白杜鹃花香无毒,不会因为气味使人中毒,本来用以观赏也是安全的。但其花、叶汁液中藏有毒素,可令人呕吐、手脚麻木、呼吸困难。成年人自然不会随便去嚼杜鹃花叶子,可孩童就不一样了。
  两岁的孩子总是喜欢将能抓到的东西都塞在嘴里,再嚼一嚼。
  大胤偏偏还未流行椅子,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日常也是席地而坐,桌案茶几也比较低矮。如此一来,便算是幼童,也能碰上这白杜鹃花的花叶,发生误食吞服。
  死去的瑞儿身上并无外伤,也无强迫吞咽的痕迹,那莫非是一桩意外?
  谢冰柔凑近瞧瞧,发现其中一盆白杜鹃上确实有叶片被折摘的痕迹。房间里确实点尘不染,可花盆边沿却滴了几滴膏状物,叶片、土壤、花瓶上有一些细小活物有序爬动,赫然正是蚂蚁。
  谢冰柔心里也有了一个猜测,她取出一片细木片,轻轻蘸取一点,凑鼻端嗅了嗅,发现果真是蜜糖。正是蜜糖的甜香引来蚁虫在花盆里爬动。
  有人把蜜糖涂抹在白杜鹃的叶片上,针对叠竹阁里的小孩子设下了一个巧妙恶毒的陷阱。
  小孩子喜欢随便抓东西吃,蜜糖涂过的杜鹃叶片又是甜的,于是孩子就会有很大概率吞食下白杜鹃有毒的叶片。
  如此一来,便是没有在案发现场,也能杀人于无形。
  谢冰柔心里冷了冷。
  那杀人者又是谁呢?
  另一个小妇杜芙在府上虽无声势,可只要设下这个陷阱,人不在现场,也能害死别人的孩儿。至于正室元仪华,她为了应付宠爱小妇的丈夫,手段隐蔽些也说得过去。
  谢冰柔察觉到这个陷阱,却暂时却不知凶手是谁。
  她沉得住气,就算有什么发现,也并没有说什么。元璧却是认真端详她的面孔,不觉若有所思。
  然后谢冰柔仔细搜罗了现场,房间似是打扫过,除了那盆白杜鹃,并没有别的什么发现。谢冰柔检查得仔细,并没有不耐烦。可陪同她的元斐却觉得有些无聊,不免左顾右盼。
  元斐忍不住打量自家兄长,发觉元璧容色认真,目光微凝,没有半点不耐。他打量了元璧一阵,便发现元璧是在极专心看着谢冰柔的一举一动。元璧面上神色不多,但目光总是随着谢冰柔的走动而移动。
  元斐从来不知道兄长会用这样专注眼神打量一个女孩子。他想谢五娘子确实美貌可人,可京城其他美丽的花也很多,兄长为什么偏偏对谢五娘子这般专心呢?元斐是个感情很充沛的人,他又想这大约便是眼缘。
  就像自己第一次看到沈婉兰,就觉得别的花再没有颜色,他也看得移不开眼。
  元斐脑补无数时,却被元璧侧头深深望了一眼,吓得元斐赶紧收敛了心思。
  谢冰柔已经抽出了架子上一卷竹简,是一卷正在抄的小品般若经,墨迹犹新,抄写也没几日。佛经枯燥、乏味,抄经大约也是为了静心、攒功德,又或者为了打发消磨时间?
  谢冰柔也知晓梧侯府的狗血宅斗故事,素娥是侍婢出身,虽识得字不至于是个文盲,但文化水平并不高。
  竹简上抄写的经文字迹娟秀,书法水平颇高,那就是那个家道中落却颇有才气的小妇杜芙?
  谢冰柔又取出了旁边一卷帛画,看落款果真是杜芙所绘。杜芙没有绘人,爱好画物,帛画上画的是兰草和花鸟。谢冰柔观其画风细腻,构图精巧,画工是有一定水平的。
  这时阿韶也打听了一些消息回来。
  谢冰柔勘察现场,阿韶就跟人唠嗑,还真唠嗑出许多故事。
  杜芙虽然是小妇,却自负清高,很少奉承薛留良,反倒是薛留良主动示好。她也不算惺惺作态,欲擒故纵。倘若她肯真花一二分心思在薛留良身上,也不至于失宠。她不着急生孩子,又不愿意讨好薛留良,别人都说杜芙未嫁人前心有所属,另有个心上人,所以对薛留良不冷不热。
  这次迁居,素娥归来,薛留良就对杜芙很不客气。那日杜芙归来,就被拦在门外,一应物事皆不许取,只让她带个小婢走去偏院。府中的婢仆后来才知晓,这屋子要腾出来给素娥居住。
  下人们也不免觉得薛留良太薄情了点。有人说是因为杜芙私会旧情人,激怒了少君,所以才被如此羞辱。
  反倒是夫人仁慈,对之多有救济。元仪华看偏院简陋,给杜芙置办了些日用家私,衣衫首饰,免得杜芙在偏院太过于狼狈寒酸。这妻妾之间,竟还算和睦。
  不过大家又说纵然素娥归来,其实夫人也并不如何在意。夫人招杜芙来分宠,其实对情爱并不怎么在意。再者她虽不得夫郎喜爱,但主君和君姑却十分喜爱这个新妇。既然如此,那少君自己的想法也并不如何重要了。
  至于死去的瑞儿不过是庶子,梧侯显然更在意嫡孙,从来不肯多看这个庶孙一眼。素娥曾带着这个孙儿送至梧侯跟前,却被梧侯逐出去,少君还得了一顿训斥,落得十分没脸。
  这桩案子外边传得沸沸扬扬,但梧侯府的下人们倒觉得夫人似乎不会做这件事。
  这梧侯府中,别说素娥这个小妇,便是薛留良这个少君,也不能对元仪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