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陌生人在信中写道:我也时常觉得活着很痛苦,但我听说你那里的紫罗兰很美,我不方便出远门,你可以等到春天的时候替我去看看吗?
  少年犹豫很久,决定帮助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实现愿望。几个月后,他在给对方的回信中,附上了几片花瓣。
  他准备继续自己的自杀计划,又想确认陌生人是否收到了回复,于是等来了下一封信。
  一来二去,他们渐渐成为了笔友。少年得知对方是位作曲家,但因为灵感枯竭已经很久没有创作。
  真实原因其实是,作曲家身患绝症,听力和视觉慢慢变得模糊,写字也日渐费力。
  两人在信中分享彼此的各种细节,由此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爱好,都喜欢看月亮。作曲家提到自己一直想创作一首以月亮为主题的乐曲,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会实现。少年便说,自己很期待听到那首曲子。
  同一个生活注定无望的人聊希望,未尝不是一种残忍,但作曲家没有戳破对方的幻想。一开始他机缘巧合收到信时,只是想试试能否救下一个轻生的人,那些文字却无意中给了他慰藉,让他在病痛折磨中重燃对生命的热情。
  他从未如此渴望活下去,暗自祈祷奇迹降临,但它没有来。
  最后一幕,少年决定去拜访作曲家,后者即将行至生命的终点,他们在同一时刻,动笔写下给对方的最后一封信。
  少年的文字中充满期待:不知道你会先收到信,还是先见到我?
  而此刻的作曲家几乎已经握不住笔,艰难地在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这是我生命中残存的全部热情,你把它带走吧。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少年或许见到了作曲家,又或许赶去时只收到噩耗,最后的一封信是否被读到,无人知晓。
  对于这个结局,顾以诚其实有些异议。他同文清让讨论,能不能改得偏温暖一点?比如在表演的尾声让两个人以某种方式重逢,给观众一些圆满的暗示。
  文清让摇头,说哪有那么多圆满的故事。况且考虑到戏剧性,观众确实偏爱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悲剧总是令人印象更为深刻。
  姑且达成一致。顾以诚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我们在这个故事里的感情算是哪种?观众可以有很多种解读,但我们自己演的时候,要有个明确方向吧。”
  对方浅笑一下,把问题抛还给他,“那你怎么想的?”
  “我们是相爱的。”
  坚定又热烈,没有半点迟疑。文清让并未反驳,就像无法否认自己此刻的心动,眸光闪烁片刻,“……好,就这么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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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清让从业这些年,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表演体系和方式,不会过度依赖共情体验。
  但在这个短暂的故事中,他久违地入戏到无法抽离。排练厅里,他反复沉沦于对方明亮眼睛,无比强烈地想要去拥抱那份热情,又意识到不可能,他深陷于无望的感情,看顾以诚的目光时常带着悲伤。毕竟不是个快乐结局,对方演下来也有些难受,两个人有时无声地拥抱一会,互相安慰。
  顾以诚大概只当文清让是入戏,后者自己却有点分不清。但也无所谓,最后一次了,索性就在戏中放纵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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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期的直播,嘉宾席格外热闹。已有的特邀出品人将与艺术院校和媒体的代表,以及声乐领域资深前辈共同组成评审团,成员们的亲友团也被邀请到现场观看竞演。
  节目组之前问过顾以诚,是否有需要请的家人朋友,路霁晓那晚有演出过不来,顾以诚想了想,答复说不用了。
  他最在意的人,为数不多的朋友几乎都在这里了,没什么遗憾。
  剧场灯光亮起,在热情洋溢的欢呼与掌声中,华城卫视的知名主持人登台致开场词,逐一介绍本场嘉宾。
  本期竞演分为两轮,第一轮主理人合作舞台过后,将由评审团选出两位年度首席,剩下六位待定的选手进入第二轮个人独唱,竞争最后的两个席位。
  主理人们在镜头前短暂亮相后,便赶去后台换衣服。
  文清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演出服,与顾以诚身上那套是同色系,只在深浅度上略有差异。化妆师正在给他补妆,刷子在脸上轻轻扫过,文清让抬眸,在镜中对上后方顾以诚的眼睛。
  对方已经做好妆造,在一旁休息,胳膊肘放在椅子扶手上,撑着下巴专注看他,“真好看。”
  文清让对自己的外貌有自知,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但此情此景下,他心神莫名摇晃一拍,笑了笑,“姚老师的技术好。”
  化妆师闻言,说主要是模特底子好,怎么化都好看。
  “嗯,”顾以诚坐起身,微微前倾,认真打量,“锦上添花。”
  从十六岁那一眼到现在,他无数次为对方心动,不知今后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凝望,总忍不住要多看一会。
  周围工作人员也跟着调侃几句,冲淡了原本略显紧绷的氛围。化妆间里有人正在上妆;有人坐在角落安静出神;有人低声哼唱等下要表演的曲目。开场前的后台,各种情绪流动交织,构成介于戏剧与现实之间的奇妙时刻。
  台上主持人的致辞来到尾声,引入正题,“……戏剧是联结不同时空与地域,永不会消亡的体验。今晚的大幕即将拉开,让我们共同期待这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