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沉迷 第55节
  宋执锐眉眼微弯,笑容依旧,皎洁朦胧的月光停在他的身后,描着边浮起银灰的微光。
  虞清雨视线微顿,眼眸几番朦胧间,暗色的背景仿佛都褪去。
  反方向的钟不停转动,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四年前……
  在外交学院的学院标志下,饱满的玉兰花兀自盛放,浓郁弥漫的花香涌进鼻腔。
  高挑清俊的男人关上车门,斜倚在车边,袖口好好挽起,桃花眼微挑,很快捕捉到人群中那个瑰艳动人的女孩。
  “我的小公主,我来接你回家了。”
  日光光晕刺眼,转淡转深再转得脆弱,重新归于一片清辉月色。
  虞清雨眸色微定,呼出一口浊气。
  眉心微拧,她先偏头看了眼身旁清隽沉静的男人,而后重新勾起端庄优雅的笑容。
  声音疏离又冷淡。
  “宋先生。”
  第33章 chapter 33
  虞清雨听过有一种普鲁斯特效应,香味是记忆的载体。
  当闻到特定味道时,那时的记忆也会跟着回现。
  几步远的距离,会场顶的中央空调流转着凉气,一点熟悉的薄荷香缓缓袭来,带着很多遥远的记忆归来。
  大概是高二的运动会,虞清雨的一千五长跑冠军在临近终点前,因被绊倒而失之交臂。
  在隔壁校区的高三年级,听闻消息,宋执锐是翘了课翻墙跑来找她的。
  一身清爽的少年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原本抱着受伤的膝盖几分委屈的虞清雨,瞬间红了眼眶。
  “哭什么,等哥给你拿回你的长跑奖牌。”扬起的笑脸肆意飞扬,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
  蓝色的校服落下,半裹住她的长腿。
  匆匆而来的少年,去也匆匆。
  只留下淡淡的薄荷香。
  虞清雨是后来才知道宋执锐在两天的运动会上,一个人跑了所有的长跑项目,集齐的所有奖牌,全都送给了她。
  虞清雨一瘸一拐出门,忽然被塞进她怀里的一把奖牌,让她瞬间懵怔。
  迟疑地抬眸,虞清雨正对上宋执锐清亮的眼睛,额角一点热汗,淬着耀眼的光。
  “看吧,哥说到做到,我的小公主。”
  身后逆着的日光,将他的人影轮廓都变得模糊。
  一点薄荷香追在他身后,慢步而至。
  熟悉的味道,带着她记忆里熟悉的人归来。
  记忆里的少年仿佛重回当下,连嘴角牵起的弧度似乎都一如往昔。
  宋执锐垂手间,臂弯掩下西装一点褶皱,微笑问道:“有空聊聊吗?”
  虞清雨眼睫微不可见一颤,下意识先望向身侧的谢柏彦。
  他依旧是那副端方温雅的模样,情绪不达眼底,似有似无的淡漠气质,矜贵傲然,尤其是一双墨玉眼眸格外沉静,似乎突然出现的故人于他未掀起一点波澜。
  他越是这副样子,虞清雨也是心慌,相处了几个月,她也算了解谢柏彦的气性,通常这般情绪漠然的时候,她大半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手指微紧,无形间又贴近他几分。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柏彦微微低头,薄唇扯出一抹淡然自矜的笑意,只温声说:“太太是自由的。”
  再抬眸望向几步远外的男人,声音润上几分如玉暖意:“你们先聊,晚点我来找你。”
  “不要。”话音刚落,她很快接过声,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红唇微张,虞清雨又阖上嘴,将刚刚隔开的一点距离重新扯近,挽着谢柏彦臂弯的将手掌未松开半分。
  虞清雨踮起脚尖,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轻声说:“你别走,这里生人多。”
  声音微顿:“你走了我害怕。”
  谢柏彦眸色晦暗,垂眸望向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繁色,那里蕴着许多复杂情绪,转瞬间重新归于平静。
  微微笑起,优雅自持:“那便陪太太一起。”
  应许了她的要求。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虞清雨向来不是会怯场的人。
  从小在繁华富贵中长大的人儿,见过万千世面,自然不会为了眼前首次出席的场合所害怕。
  那扰乱她心绪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有谢柏彦在,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她确实有了些底气。
  挽着他臂弯的手浅浅向下滑,指尖探入他的手掌,修剪得极好的指甲轻轻蹭过他温热的掌心,像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小爪子挠过的力道。
  在这种场景下,若是有一个词形容,似乎更像调情。
  干燥有力的大手忽地捏住她微曲的细指,虚虚裹住,热度虚虚透过。
  虞清雨不由弯起唇角,旖旎昳丽的笑容,似是春光烂漫融化坚冰。
  可说出口的话确实毫不留情面:“不太有空。”
  是回答宋执锐的那句邀约。
  答案也简单,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需要考虑。
  他的出现对眼下的她似乎是个烦恼,在她将明未明的思绪中重新套上道道路障,原本她是可以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去感受,可是现在似乎被定下了倒计时,一切都很紧张。
  虞清雨不喜欢这种紧张。
  宋执锐像是意料到她的答案,当虞清雨那些小动作毫无遗漏地落进他眼底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青梅竹马十数年的情意,他了解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自然也懂那下意识偏向另一个人的目光的意义。
  他也不恼,嘴角弧度纹丝未变,只说:“那可以约个时间吗?”
  虞清雨沉默。
  视线缓缓向下,定在宋执锐裤脚处扦起的西裤,隐约起球的面料,眉尖倏地拧紧。
  不合体的西装,不舒适的面料,是从前的宋执锐不可能穿的。
  宋执锐察觉到她的视线,向一侧挪了半步,靠在小桌后,遮掩下他的西装。
  “清雨,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有接。”
  虞清雨想起谢柏珊之前说过的那通未接来电,略一恍惚,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哦……”她半侧过身,离身侧的男人又贴紧几分,精致颊面微微靠在谢柏彦肩上,“我太忙了。”
  悄悄抬眼有去看谢柏彦的表情,压下心尖一点慌乱,努力将语气放得平静:“有什么事吗?”
  便是再重要的事情,大概也不能在此时说吧。
  宋执锐低眸,轻扯嘴角,音调也浅浅落了下去:“我只是在花鸟市场寻到了几条珍稀观赏小鱼,想要送给你。”
  小鱼?
  谢柏彦清冷眼眸微落,看向她,唇间溢出一点若有若无的轻笑,压得极低的气声,在嘈杂的宴会厅几乎听不清。
  可是似乎也有一种被红线牵引的魔力在,她耳廓微动,敏锐地捕捉拉到那一点声息。
  像是怕自己听错,虞清雨揉了揉自己耳朵,漂亮的眼睛睁得圆润,一点流光荡漾开来。
  然后,丝丝缕缕俱是落进他的眸底。
  深深呼一口气,虞清雨歪了歪头,余光转向宋执锐。
  说实话,她不太懂,说不是一路人的是他,现在追上来也是他,偏偏在她感觉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
  虞清雨从来不是会瞻前顾后的人,在断舍离这方面,她一向很果断。
  “以什么名头?”她微微笑起,“是我的新婚礼物吗?”
  清甜的声音像裹挟着利刃,锥锥刺向他的心房。
  宋执锐没吭声。
  “如果是新婚礼物,那就不用了。”她挽过鬓角碎发。
  溢出的音色冷清,卷着凉意:“我一直觉得珍稀是个比较级,当有更大的鱼缸、更多的鱼群,几条珍稀小鱼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珍惜亦是。
  宋执锐攥着酒杯的手指越蜷越紧,眸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清晰可见地碎开。
  可视线却未移开一分,直直落在虞清雨的面上,焦灼中一点绵延隐秘的情意在静静流淌。
  僵持,肃然。
  “太太,邵佬在那边,我们过去打个照面吧。”是谢柏彦先开口打破的沉静,他抬手笼住虞清雨单薄的肩头,转向僵持中的宋执锐,温声道,“抱歉,宋先生,失陪了。”
  虞清雨跟着他的步子离开,肩背挺得笔直,再没回过一次头。
  谢柏彦自小是跟着邵佬在国外锻炼过一段时日的,几句寒暄过后,跟虞清雨简单提了一句:“下个月melina的到港签售会,是由邵佬名下的出版社牵线搭桥的。”
  邵佬看向虞清雨的目光也慈爱:“早就听柏彦说过了,你之前也是驻法大使馆工作过的,口译笔译水平很不错。”
  言语间带着满满的欣赏。
  他们之前并无任何交往,唯一的枢纽也只有谢柏彦了。
  面上微烧,虞清雨温婉笑道:“您过奖了,他帮我胡吹呢。”
  忍不住瞥一眼含笑站立一旁的谢柏彦,又说:“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我哪敢在您面前认领这种评价。”
  几句话,又将那些称赞还给了邵佬,加之她说话调子清润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邵佬低头淡笑,轻拍了下谢柏彦的肩膀:“柏彦,你太太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