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
  “噗!”
  身后三个都在伸长耳朵偷听的年轻人都顿时轻啐了一口,方才看林夕的拘谨样子和第一两句话还觉得他有些不堪,想不到此刻却直接说出一些在他们听来十分肉麻的调情话来。
  高亚楠微羞,微恼。
  吉祥在林夕的袖子里偷偷的看着高亚楠,不知为什么,它总是觉得高亚楠身上有一些气息也对它特别吸引,尤其是此刻距离近了之后,它便更加觉得高亚楠亲近,于是此刻它便忍不住动来动去,要将高亚楠看得更清晰一些。
  林夕感觉到了吉祥的动作,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和高亚楠介绍吉祥,但他才张了张口,却是又陡然怔住了,一时张开的嘴都合不拢。
  “老师……你……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
  呆了好大一会,林夕才欣喜异常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惊喜的问道。
  姜笑依和边凌涵、蒙白看清这名廊檐下女子的面目之后,也马上认出了这是当日冲入火场的那名御药系女教授,顿时三人也都是肃然,觉得微凉的夜风都愈加冷了些,顿时也都微躬身认真行礼,“老师。”
  安可依的目光在林夕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停留在姜笑依等人的身上,她不知道发现和想到了什么,眉头有些微皱,但语气依旧是平平的,“跟我进屋。”
  熟知安可依性情的林夕对着身后的姜笑依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们放松一些,快步跟着走进了安可依的房间。
  “你们最近遭遇了连番的战斗么?”在最后走入的蒙白带上门之后,安可依便用她习惯性的平平语气,直接问道。
  林夕微怔,摇头,道:“没有。”
  “那是你们磨砺意志的修炼太紧了……气色才会有些不对……”安可依的眉头却是松开了,缓缓的组织解释起来:“身体会疲惫,精神也会疲惫,只是精神压力的疲惫不容易感觉出来,也比身体的疲惫更为危险……严重的可能会导致人的性情发生改变,或者更加严重,更加简单点来说,会变得精神不正常……我不知道你们是通过何种方式修行,但你们好好的在这里,这种修行方式能够保证安全,就没有问题……只是我建议你们要适合的调整,多加长一些纯粹的冥想修行的时间,会缓解掉这种积累的压力……会更助于你们的修行和修为提升。”
  林夕和安可依接触得最多,最接受安可依这种平平的语气,所以也更容易理解,他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谢谢老师的指点,接下来我们会多放些时间在冥想修行上。”
  “对了。”
  听到安可依此刻对于自己修行的建议,又反应过来她是修行知识异常渊博的存在,林夕便莫名的冲动,先不顾其它的事情,直接问道:“安老师,我今日莫名有了真实的剑感,这是为什么?”
  “剑感?”
  高亚楠和姜笑依等人也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时都是不可置信的互望了一眼。
  安可依的眉头也再次深深的皱了起来,明显也是一时想不明白,在思考着一切的可能。
  第三百五十一章 毒名流沙
  为了让安可依有更直观的判断,林夕伸出了手,让自己的魂力由指掌间流淌出来,他的手上闪现出了如丝如缕的淡淡黄光。
  “还未到大魂师中阶……你的魂力和感知都不可能和大国师阶的修行者相比。”安可依看着林夕,微微摇头道。
  林夕点了点头,“是不可能相比。”
  安可依又低头想了一会,抬起了头,像是想明白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恢复了平常的神色,道:“你的剑给我看看。”
  林夕微微一怔,将背着的箱子放下来,“老师……难道是因为魂兵长剑的问题?”
  安可依一时没有回答,直到看见林夕取出的淡青色精致长剑,她才认真的点了点头,平平道:“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剑……不是修为本身的问题,当然只可能是这剑的问题。”
  “只是因为这剑本身的问题?”林夕有些失望的说道。
  安可依很有书呆气的看着林夕,探讨般问道:“不是剑的问题,你以为是什么问题?”
  林夕尴尬道:“我以为是我有些独特的修行天赋,魂力和一般人不一样。”
  安可依有些不能理解林夕的想法般摇了摇头,道:“修行者的魂力独特……就是指要么魂力比一般人的天生凝聚,流散慢,要么就是力量稍强一些。你的魂力既不流散慢,又比天生力量强一些,哪里来的特别?”
  林夕更加尴尬无语,只能在心里嘀咕,安慰自己,好歹我有“两碗水”。
  安可依没有注意林夕的尴尬,她接过林夕的这柄剑,像平时看着一本书一样认真仔细的看着。
  蓦的,这柄长剑在她的手中发出了光来。
  林夕和高亚楠等人都知道她是试着贯注了魂力进去,但已经得到这柄长剑许久的林夕却是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安可依的魂力贯注下,不仅是从剑尖到剑柄上都有那一层宛如不停的在剑身上刷新的银色流光,而且剑身上那些微白透明的符文上都有流散出了一条条洁白的淡光,就好像形成了一条条白色的细长羽翼,看上去十分的圣洁,且这个房间中的风流,骤然变得大了一些。
  “这柄剑你是从哪里得来。”
  安可依平和的看着林夕,问道。
  “是我在大荒泽的磁泽外一处战场残迹之中寻到。”林夕此刻已经明白以自己的修为还根本没有能够激发这柄飞剑的全部威力和一些特异之处,他便接着明白这柄剑的品阶恐怕不是晨光一流的魂兵所能相比,他的心跳更加快了些,忍不住明知故问般说了句废话,“连老师您都不知道这是何种魂兵飞剑?”
  “战场遗迹?”安可依想了想,静静的看着林夕,依旧读书般的语气问道:“那处地方你有没有上报?”
  林夕有些不明安可依的用意,点了点头:“上报了的。”
  “那学院会调查的。”安可依也很习惯和林夕的对话,她也看得出林夕的疑问,直接回了这一句,接着平平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出自哪里的兵刃,不知道夏副院长他们会不会见过……不过这是我见过的最适合用来修行飞剑的魂兵。”
  安可依这句话对于林夕来说信息量极大,学院会调查,便说明安可依肯定也不知道那片战场的形成原因,还有“所见过的最适合修行飞剑的魂兵”,这句话换了别人来说,或许也没有那么令人震惊,但说这句话的安可依,是青鸾学院的教授。
  “不是我魂力特别……是这柄剑特别。”林夕忍不住轻声自语道。
  “是的。”安可依将给人极其流畅之感的长剑递还给林夕,“不过你能有剑感,便说明你天生适合修行飞剑,十个大国师里面,也只有两三个有剑感,到了圣师之后,才能能为御剑圣师……你若是能够修到圣师,肯定能御使飞剑。”
  自从那次修行和“晨光”长剑的符文有了独特的感知之后,林夕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御使自己爱到极点的飞剑,飞剑飞翔在空中,那是何等的自由洒脱之意。因为一直确信自己可以,所以此刻听到安可依这句话他并没有太多欣喜,却是陡然有些紧张了起来,有些期待,有些艰涩的问道:“那因这柄剑的独特,我现在便有了剑感……我能比别人更早的御使飞剑么?”
  安可依迟钝了起来,她极其认真的考虑一些对于她而言比较困难的事情的时候,整个人便会显得比较迟钝。
  “虽然我没有见过例子,但想来应该有可能。”迟钝了许久之后,安可依才看着林夕,用读书般的语气道:“按照修行者的习惯,只要能够达到魂力离体而不灭的程度,便称为圣师阶……但因为修行方法的不同,甚至突破到圣师时的年纪不同……身体的状况不同,能够承受魂力的喷涌不同,甚至病残,以前修行,征战之中身体的一些难以完全复原的暗伤隐疾,到了那个程度,都能使得圣师的魂力力量和感知有差异。”
  “你也应该想得明白,修为越高,体现在力量上的差异对于常人来说便更加明显。所以同样是圣师,有人能够做到将魂力贯注到距离自己百步之上的魂兵中……有的御剑圣师能够御使飞剑超过百步,但许多御剑圣师只能御使飞剑在百步之内。”
  安可依平平的,慢慢的说道:“以你的修为,魂力只要和你的身体脱离,就自然消散了,但大魂师之上,圣师之下……只要持续不断的喷涌魂力,至少能将你的魂力像喷泉一样喷出体外一定的距离……只是对于魂力的损耗肯定很大,且要想让飞剑真正动起来,魂力至少也要修到一定的力量程度才可以。”
  安可依的这句话对于林夕来说简直比侯雀城中最动听的琴音还要美妙,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一些,然后认真的微躬身行礼,“请老师传我御剑之法。”
  林夕很清楚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做到御剑,但他听得懂安可依说的道理,他从一些修行典籍的记载上就已经十分肯定的知道,从有剑感到真正让剑动起来并不是遥远的事情。
  至于以他现在的修为和魂力力量,能让剑动起来,能有多少威力,能不能用来对敌,他此刻没有考虑,他考虑的是剑动了之后,魂力如何贯注,如何控制飞剑按照意念动作,这里面肯定是有许多手段和技巧,修行典籍之中也提及各大学院都有不少专门针对修行者性格和飞剑特性的御剑经。有些剑经专门教修行者如何御使飞剑迅疾灵动,有些风格则是暴戾狂放,有些则是飘忽诡奇。他想着越早适应和修行起来,将来他的飞剑,便自然会更加的厉害。
  安可依此刻能够感觉出林夕的意思,她没有说林夕好高骛远,却摇了摇头,有些微微的歉然道:“我不懂任何御剑之法……我没有看过那些书籍。”
  林夕顿时也有些歉然,对方是御药系的教授,绝大多数时间自然都放在药理的研究上,自己却将她视成了万能。
  “这不急。”安可依又平平的说了三个字。
  “是的。”林夕点了点头,知道这是不急,因为青鸾学院不缺可以教授御剑的人,而且此次要接的那一名出自内相系的谷心音,据说便是云秦最为厉害的御剑圣师之一。
  “老师,您有什么要交待我们的事情么?”这有关修行的问题一问完,林夕想到安可依让众人进屋肯定是有事情交待,想着被自己牵扯了这么久,他便更加有些歉然。
  “我们已经被闻人苍月的人盯上了。”
  安可依点了点头,“他们应该会很快动手……不过我以前从没出过学院,他们不知道我……你们在外面,记得不要喊我老师。”
  安可依的语气虽然平平的和读书一般,但林夕和高亚楠等人听到却都是吃了一惊。
  “我在城里闻到了沙蝎毒的一些气味。”
  除了语气不太容易让人适应和每句话包含的信息量都是极大,喜欢将事情和一些典籍的叙述方式一样,堆在一起说,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之外,安可依绝对可以说是众人见过的最有耐心和讲解最仔细的学院老师。
  她没有什么停顿,用一贯的语气不紧不慢的说了下去:“除了我们青鸾学院御药系之外,云秦的一些修行者和药师对于药理也有研究……闻人苍月部下有一名叫做公孙泉的修行者,他也能炼制出很厉害的毒药……一般对于修行者而言无法用魂力压制和拔除的剧毒,一是炼制的材料也都比较贵重,本身能够炼制出来的也少,二是涂抹于兵刃之上或者混于食物之中不耐久存,但公孙泉用沙蝎毒和沙荆毒、影刺虫毒等炼制出来的‘跗骨’,却是在水中都能留存很长时间,且他炼制出来的这种剧毒的数量并不少……不过他最厉害的毒药是‘流沙’,是用般若走廊里一种沙虫粪便中提取出来的毒素炼制而成,几乎没有气味,绝大多数修行者根本不可能辨别出来,中毒的浑身都会沙样溃烂,这种毒药之前连学院都没有解药……这种‘流沙’虽然极其珍贵,他手中的数量也是极少,可是药性极其猛烈,如果不小心服用了,我不在附近,也根本来不及救……所以你们在队伍之外,不要吃任何的吃食。”
  林夕最适应安可依的说话方式,所以他很快的第一个就听清楚了其中所有的意味,他很快蹙起了眉头,轻声问道:“您的意思是这个公孙泉都有可能在城里?”
  此时高亚楠也想起了井中的那条鲤鱼,顿时也有些反应过来,“老师已经研制出了这流沙毒的解药?”
  “是的。”安可依对着林夕和高亚楠点了点头:“夏副院长让我出来,就是为了要让我对付公孙泉,我也一直在追踪着他和闻人苍月的人,解药我已经炼制了出来,但是数量极少……比他的毒药少。”
  第三百五十二章 祝这一夜
  “原来那时起,学院就已经开始针对西边,布置许多事情。”
  林夕在心中自嘲般笑了笑,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当时为什么安可依早早和他告别离开学院。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觉得自己还是大河中一条很小的鱼。
  “万一我们全部都中了‘流沙’,老师,您手上的解药能救几个人?”林夕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安可依问道。
  安可依伸了伸手:“三个。”
  看着安可依伸出的三根玉葱般的手指,林夕没有半分旖旎之感,苦笑着心想,这解药果然很少。
  “老师,您既然可以闻到沙蝎毒的一些气味,不能用来确定闻人苍月的人在城中何处么?”边凌涵忍不住问道。
  安可依摇了摇头,“用沙蝎毒炼制出来的‘跗骨’气味也是极淡,只能通过微绿的色泽来配合判断,到了面前我才能察觉得出……我觉察到了‘跗骨’配置的地方,但那只是在一间普通的河边空房之中。”
  “也就是说沙蝎毒的气味比较特殊,老师您才感觉出来,但是这沙蝎毒已经完成了‘跗骨’的炼制。”林夕看着安可依道:“也就是说,对方随时都可能动手了。”
  “‘跗骨’和‘流沙’这两种剧毒只有公孙泉才能炼制。”安可依轻嗯了一声,平声道:“在过去月余的时间里面,学院确定了公孙泉在这一带,或许贵云行省便是由他坐镇,只是他一直在外面隐秘活动,学院也不知道他到底何等的相貌……还有一些他炼制的毒药会从这里流出到云秦别的地方去。沙蝎毒有些独特的腐臭气味,但在通风的情况下,只要超过四个时辰,我就也不可能感觉得出来,所以公孙泉肯定在四个时辰之内,炼制了一些毒药出来。”
  林夕想了想,道:“乘我们两批人碰头到了一起,一次动手就可以解决问题……这闻人大将军手下的公孙泉,倒是也很懒。可是如果我们都小心翼翼的不出去,不在外面吃东西,却又不好。”
  安可依认真的看着林夕,问:“为什么?”
  “论下毒解毒这些事情,公孙泉再厉害,怎么可能比得上老师您。不然学院也不会派您出来对付他。”林夕看着安可依,道:“但防备总比暗算要吃力,而且学院肯定是想老师拔掉这颗钉子,永绝后患……因为这样一名能够炼制剧毒的修行者比起一名圣师对于这西边一战的影响都要大,谁也不知道从他手中流出的毒药会造成多少修行者死去。他要是觉得我们有明显防备,不出手……或者出手的次数太少,想必老师您也找不出他来。毕竟我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说不定他刚刚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走过去了,我们也不知道。”
  安可依的秀眉微微的皱了起来,她知道林夕说的有道理,但要怎么查出公孙泉,她却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想了片刻之后,她还是看着林夕摇了摇头,道:“你想用饵引公孙泉出来么?他既然这些年连自己的相貌和体态特征都没有暴露,便说明他是极小心谨慎且惜命的人。像他这样的用毒高手可以有许多种方法下毒,即便不成功,他也不会现身出来,而且如果被他发现有我这样的人存在,他恐怕会销声匿迹,或者直接离开也不一定。”
  高亚楠和边凌涵等人沉默的点头。
  哪怕是一名御剑圣师或者一名像佟韦那样的风行者杀人,飞剑和箭矢总是也有些痕迹,在动手之时也总能看出些端倪,然而用毒药杀人,以公孙泉这种人的手段,却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想要从全城数十万人之中找出一个根本不知道面目的谨慎的下毒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夕也深深的蹙起了眉头,只是和高亚楠等人不同,他总觉得有安可依在,对方又已经要准备对他们动手,而且他今日特殊的能力还没有动用,应该总有找出这个人的方法。
  到底要如何才能揪起这个不知面目,有可能是客栈老板,有可能是厨子,有可能是路过的一名乞丐,有可能是老人,有可能是年轻人,甚至有可能是妇人的公孙泉?
  林夕努力的想着,一时整个房间陷入了沉寂之中。
  ……
  ……
  侯雀城的东北角,有一座有名的酒楼叫做摘星楼。
  摘星楼汇聚了侯雀城最有名的一批木匠师的智慧建造而成,高达九层却全部都用木材镶铆的形式建造,没有打一根钉子,令人叹为观止。
  此刻在第九层的一间雅室之中,有一名胡须刮得十分干净的中年清瘦文士在独自对着几样精致小菜在饮酒,他的目光看着的不是天空中的星星,而是看着远处夜色之中的松柏居。
  他的面目除了因为清瘦而显得颧骨特别突出之外,和绝大多数候雀城本地人的面目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十分的普通,但是他的双手指甲却都是有些过厚,而且都有些萎缩卷曲,这便使得他的十个手指看上去都有些像鸠爪一般,陡然便使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些诡秘和阴森。
  这间雅室的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有敲门声响起。
  “进来。”这名中年文士手指在手中酒杯上轻轻敲击了一声,淡然的出声。
  一盆摘星楼的招牌大菜酸笋大鱼送了进来。
  伸筷夹了一块最嫩的鱼眼肉,就着一块滋味鲜美的酸黄笋慢慢的咀嚼吃下之后,这名中年文士掏出了一块白色的手帕,在嘴角上擦了擦,然后松手,任凭这块白色的丝绸手帕掉了下去,飘荡在侯雀城浓厚微醺的夜色之中。
  在远处的一条夜市里,有一个卖些竹器的小摊子。摊主是一个拘谨老实,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
  他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在看着摘星楼那间窗口,此刻没有其余人看到那一块轻柔的白色丝绸手帕飘在空中,但是他却看见了。
  然后他便默默的收起了本身没有多少人问津的摊子,朝着一条小巷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