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昭昭 第46节
  昭昭应了声,净过手,出门。她回来时,仁慧正在房中坐着,见她来,道:“你啊你,就围着你二哥转。”
  仁慧坐在矮榻上,拨弄手边的一株兰草,调侃昭昭。她并不知昭昭在贺容予那儿过夜,只当她是和贺容予吃饭。
  “要不要出门逛逛?近来上京城可热闹了。”
  毕竟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过万寿节。大昭的传统,万寿节举国上下庆贺三日,百姓也好,官员也罢,这三日都可以休息玩乐。当然了,说是这么说,负责万寿节相关的官员是不可能休息的,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出什么差错。
  万寿节的消息一出,上京城内便热闹起来,街上早早开始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昭昭与仁慧坐在马车上,朝外头张望,天气炎热,她们可不想下去走路。仁慧指着那些东西,颇为兴奋,昭昭顺着她所说的看过去,敷衍地应着。
  “上京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仁慧感慨,又想起这场热闹是因为那位年轻的天子,一时撇嘴。仁慧与昭昭一样,其实不大看得上刘原。不过昭昭是因为幼时恩怨,而仁慧,只是单纯觉得刘原太过稚嫩。
  “万寿节……哦对了,昭昭,我听我阿爹说,你二哥有意给陛下选皇后,也不知道会选到谁家头上。”她已经定了亲,反正不可能是自己,于是当场戏看。
  昭昭对刘原的事不感兴趣:“我也不知道,反正二哥有自己的考量。”
  二人说着话,马车在一处路口停下。再往前,便是她们要逛的地方,这一整条街都是女儿家用的一些东西,胭脂水粉、布匹衣裳、首饰之类。
  二人下了马车,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个婢女,开始逛逛看看。
  她们不稀罕皇后之位,可别人稀罕。没想到随意逛逛,也能听见些八卦秘辛。
  一人说:“听闻万寿节上可以给陛下献礼,倘若被陛下看中,是不是能做皇后?”
  声音听着不大耳熟,估摸着家世不是太高。昭昭和仁慧对视一眼,皆是皱眉。没想到她们这么大胆,在这人多眼杂的店里便说这些话。
  另一人说:“皇后?或许吧。可是皇后有什么好的?陛下又没实权,做皇后还不如做中州王妃呢。”
  仁慧被逗笑,拿胳膊肘撞了撞昭昭。
  昭昭瞪她一眼,意欲拉着她悄悄离开。虽说她们不是故意听人家墙角,可若是被撞破,也怪尴尬的。
  那人听这话,笑说:“中州王妃能轮到你做?那定然是贺家三小姐。”
  ……
  昭昭拉着仁慧,悄悄从一侧离开。
  仁慧捂着心口笑说:“听见没有,人家说了,做皇后还不如做中州王妃呢。”
  昭昭笑不出来,为那人的后一句话。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仁慧脸色变了变,被昭昭发现。她皱眉追问:“你听说了什么?仁慧,告诉我。”
  仁慧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失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有一些事,但应当不算坏事。前些日子,有人拿你与中州王编了一出感天动地的戏,虽说改了名字,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说你们。这出戏挺受欢迎的,便有人觉得,你与中州王非亲非故,郎才女貌,也是一对璧人。”
  昭昭一时愣住。
  仁慧说:“你别说,编这出戏的人还挺有眼光的,我也觉得,昭昭与中州王是一对璧人呢。”
  昭昭比仁慧敏锐,她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怎么会有人突然平白无故地编这么一出戏?还是说好话的。那定然只能是贺容予的手笔。
  她想起贺容予当时说的话,心中雀跃。
  -
  那出戏的确很受欢迎,甚至一时风靡。唱这出戏的戏园子自然也生意暴涨,人满为患。
  戏唱罢,不知多少人被带动情绪,甚至有夫人暗自抹泪。赵承泽坐在楼上雅间,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起身往外走。
  如此大张旗鼓,啧啧。赵承泽背过手,看了眼昏暗的天色,真是用心良苦。
  只不过,如此阵仗,简直是在告诉天下人,他贺容予的软肋便是贺昭昭。
  赵承泽抿唇笑,笑得颇为邪性,他不会阻拦,甚至愿意帮贺容予一把。毕竟,他越看重,越便难以割舍。这样大的一个弱点,赵承泽乐见其成。
  中州王府内。
  昭昭也在问贺容予:“那出戏,是二哥让人做的是吗?”
  她坐在贺容予对面,托着腮,灼然视线盯着贺容予看。
  贺容予勾唇:“这么聪明。”
  他已经在着手准备成婚之事。她的婚宴,不能马虎,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但应当也不会太久,冬天之前应当可以。
  昭昭捂住半张脸,藏不住眼中笑意:“贺容予的……妻子,怎么可能一点本事也没有?”
  从前这句话是,贺容予的妹妹。
  如今这句话是,贺容予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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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气氛铺垫, 真到万寿节到来的第一日,上京城的热闹繁华氛围更上一层楼,仿佛要把过往这十年没过的都一并补上。
  即便已经入夜,街上张灯结彩, 仍旧亮如白昼, 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万寿节向来是欢庆三日,其中的第二日是天子寿辰,而第一日与第三日, 便是百姓们与天子同乐, 一起庆贺。
  绥江岸特意腾出一块空旷地,用来燃放烟火。从入夜时起, 烟火便一直未断过,在天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的美丽图案,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不由惊叹。
  除去烟火,绥江上还有各色的花船,花船上有乐工与舞姬,乐声不断, 舞亦不停。这是朝廷特批的,与平日里那些在花船上揽客的妓子们不同,这些弹琴奏乐跳舞之人, 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观看的人也只许看, 不许打搅, 不许冒犯, 违者重罚。
  沿绥江往下,经过安定桥。安定桥是一座古桥,有几百年历史,听闻从前朝起就有,还伴有一段凄楚的爱情故事。
  说的是,从前有一位富家小姐,爱上了一位贫苦有才华的书生。可富家小姐的父母对此并不同意,硬生生将人拆散,将富家小姐嫁给了另一个人。富家小姐出嫁那日,正好经过此桥,那书生便特意来桥边弹琴相送。富家小姐听见琴声,知道是书生,在花轿上泪流满面。书生送走小姐的花轿之后,吐出一口血,就此死去。小姐的花轿到婆家,掀开帘子一看,轿子里空空如也,压根没人。可车夫们根本没停下过,一时令人骇然。故事就这样结束。
  昭昭与仁慧便走在安定桥边,望着桥上的男男女女们,听着一旁的说书人说完这故事。仁慧一脸哀戚,十分同情那书生与小姐。
  昭昭未置可否,她觉得这书生太过迂腐,明明可以做很多事情,可是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嫁人,自己死去。不过仁慧眼眶都感动红了,这话还是不说的好。
  仁慧感动完了,忽然重重一声叹息,拉着昭昭,说:“走,我们也去桥上。”
  昭昭只好与她一道。
  安定桥上人很多,因为与凄美爱情故事相关,因此来这儿的也多是男女一起,她们俩同行,颇为清奇,惹来不少路人侧目。见是贺家三小姐与仁慧县主,又不约而同收回目光,只当没看见过。
  今夜人多眼杂,昭昭出来,身后有朝北跟着。两个人停在桥正中间,看见桥另一边竟有一人在弹琴,曲调哀伤,正和那故事相符合。
  一曲奏罢,另一人又去弹。原来是有个人将琴摆在那儿,专门做这生意,倘若有公子想弹,便收他一些钱,让他弹一曲。
  还挺会做生意。昭昭嘟囔。
  仁慧还沉浸在方才的故事里,她虽大大咧咧,但很容易感伤。她一见那人起身,已经冲了过去,大方给出银钱,便在琴边坐下。
  昭昭目瞪口呆看着仁慧动作,不由皱眉,她记得……仁慧别的倒还好,就是这弹琴嘛……实在没天赋。纵然平阳王世子琴艺高超,平阳王本人也琴上也有些造诣,但仁慧显然全没继承到。
  她这么想着,已经想捂耳朵。
  果不其然,下一刻,杀猪般的琴声从仁慧手中流出,一时间,以安定桥为中心,方圆的人都沉寂下来。或者说,简直一片死寂。
  大家显然都被这琴声震惊到,久久未能回神。但碍于贺三小姐在,仁慧县主又是三小姐的闺中密友,显然不好说她弹得难听。
  昭昭闭上眼,忽地听见耳边有人问:“你也想去弹吗?”
  声音低沉有磁性,声声入耳,仿佛羽毛拂过,令人耳朵发痒,心也发痒。很熟悉,昭昭笑起来,抬头看向来人摇头:“不。”
  又不是什么好结局的故事,她何苦代入?
  “你忙完了?”昭昭压着唇角笑问。
  贺容予嗯了声,原本他计划和昭昭一起出来逛,没想到临时出了些问题,只得去处理。正因是万寿节这样的日子,热闹之下,才会藏污纳垢,很容易有人趁机谋划一些不轨之事。所以一个月前,城中便已经戒严、盘查,还真查出了些问题。
  当然若是放在别的时候,那查出问题的人,定是冲着天子去。可在如今,那些人大多是朝着贺容予来的。毕竟在他们眼里,贺容予才是弄权把持朝政之人。今日突然查出问题的那人,便是原本打算行刺贺容予的,只不过在进城时,便被人抓住。
  这种事发生得太多,贺容予其实毫无波澜。他只在乎那人身后有没有人指使,倘若只是自发之举,倒也没什么。
  昭昭哦了句,视线低垂,落在贺容予手上。
  想牵二哥的手。可是好多人在。
  她咬唇,抬起头来,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弯。
  “那我们去走走?”昭昭问。
  贺容予应好。昭昭看了眼仁慧,跑去跟她说了句,便回来与贺容予一起离开。
  “去哪儿?”贺容予问。
  昭昭摇头,本来和仁慧也是随意走走,并没有目的地。
  贺容予沉默片刻,道:“划船?”
  昭昭:“好。”
  她笑得眉眼弯弯,船上地方隐秘,可以牵二哥的手了。
  绥江江面宽阔,足够容纳好些船只并肩穿行。这三日原本是不可随意行船的,但贺容予是贺容予,天下都是他说了算,别说划船了。
  他命人准备了一艘小船,和昭昭两个人慢悠悠朝着人少的岸段去。贺容予划船,昭昭坐在船头看着他,见人少下来时,迅速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再坐正身子,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是面上的笑意无法掩藏。贺容予将船停在亮面正中,松开桨,伸手牵住昭昭。
  刚才在桥上,她想这么做,贺容予记下了。
  这里不是上京的繁华地带,与那些热闹比起来,甚至略显凄凉,热闹之声从城的另一边传来。
  昭昭攥紧贺容予的指尖,笑嘻嘻地分开他手指,小手挤进大手里,与他十指相扣。而后倾身依偎在贺容予肩上,看着天空另一边的烟火,只觉得这一刻真是岁月安稳。
  贺容予低头,寻她的唇,细密地吻。
  昭昭心跳变快,看贺容予近在咫尺的眉眼。哪怕光线昏暗,她也能对这张脸倒背如流。知道眉是什么形状,眼是什么模样,唇是什么轮廓。只可惜她画技不好,画不出分毫他的英俊。
  她的哥哥,是大昭朝最英俊的男子。
  不,不对,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她的爱。
  昭昭忍不住笑,唇角一弯,贺容予正衔着她唇,一下察觉到。问她笑什么。她说,二哥真好看。
  贺容予故意说:“倘若我生得丑陋无比呢?你就不喜欢我了是吗?”
  昭昭赶紧敛了笑意摇头,“怎么会?我对二哥的爱,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