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刘林氏进来,将灯点亮后,看着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黎悠悠叹息了一声。
  “外婆,你来了?”回过神来的苏黎,看到身边的外婆,有些诧异。
  “起来吧,等着你吃饭。今天人多热闹,快些起身。”刘林氏边说边将苏黎的衣衫过来过来,帮忙穿衣。这外面太冷了,得穿厚些才行。
  本想直接让她在屋子里吃算了,但一想到今天苟熊刚走,阿黎有可能一个人独自伤心,便不敢让她独自一人吃饭。
  “娘,阿黎醒了没?”苏黎刚穿好衣衫之际,就听见大舅娘刘曹氏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进来了。
  “大舅娘,好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们,让你们担心了!”苏黎说着撑起腰小心翼翼的下床往刘曹氏走去。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好了,这苟熊不在,咱们的日子还得过,有什么事,记得让人来找就舅舅和舅娘就好了。别忘了,你可是在咱们家出嫁的,也就是我们的亲闺女。”
  刘曹氏说着,手也没闲着,上前扶着苏黎往外走去。
  刘林氏看到苏黎和儿媳妇关系不错,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有些害怕,自己对阿黎太好,会引起儿子和媳妇的不满,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刚踏出屋门,看着到处雪白一片,北风还在继续呼呼大吹的天气,苏黎忍不住瑟缩一下。好冷,真的冷极了。要是有相公在就好了,晚上也不会怕冷。
  “阿黎冷了吗?冷的话,舅娘给你捂手。咱们快点走,别饿坏了肚子里的孩子。”刘曹氏看着眼前的外甥女,只有心疼。
  从小她娘对她就不好,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原本婆婆对她好,自己和孩子他婶还有些不满。
  可每次娘回来之时,不是带着这个就是那个,细问之下,才知道都是这孩子送的。真是有心了,自家在干旱和水灾的时候,如果不是她,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个样子了。
  特别是看着那些人家,现在死的死,留下的被征丁走,剩下的饿着肚子的,心里极其的感激。
  虽说那征丁走的,有银子和米补贴,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镇上没有什么米卖了,据说价格已经是原来的十倍了,依然还是没有米卖。
  当初要不是她提醒,顺便借了点银子给自家买米,恐怕现在也是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虽说自家米现在不多,每天也全家人一天两端,也紧够吃个六成饱,但比起其他的家,已经很不容易了。
  阿黎搬来没多久,时不时的接济一下自家。动不动叫家里过来一起吃,其实他和孩子他婶子心里都明白。
  阿黎只不过是想要帮他们补补,让他们过几天就吃一顿好的,一顿饱的罢了。她的心思,家里人都是明白的。
  因而对于这个外甥女,心里有的,只是心疼。特别是在她这特殊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她。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苟熊不在,到时候她会不会顺利生产还是个问题。
  一个孩子就容易难产了,更何况是两个。
  “不冷,让大舅娘操心了!”苏黎心中一暖,那苏家从不曾给予过她温暖,反倒是这个苏家,让他举得窝心极了。
  “夫人,你起来了?夫人你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个菜还没端过来。”小芽看到苏黎刚入座,便大声说道。
  现在夫人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比之前好多了,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了。
  “大舅,二舅你们都来了?刚好我有个事情,想要找你们商量。”苏黎看到刘明和刘亮两个兄弟来了,脸上露出笑容,欢愉得打着招呼。
  “阿黎找舅舅可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舅舅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听说那真是的米面现在奇贵无比。
  据说现在都买不到了,那些家里因为儿子上战场,好不容易有了钱银子的家庭,现在愁眉不展。
  看着阿黎家的饭菜,众人倒吸口气,点点头。这一顿饭,按照现在的价格算起来,都要上百文了。
  “大舅二舅,我想让你们帮我买一些田地或者是荷花池。这来年开春了,我有用处。”苏黎笑着说出自己的目的。
  相公说,他不在了,自己就要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肚子里,还有他们俩的小宝宝。
  亏了谁,也不能把孩子给亏了!
  “好,不知道阿黎要什么样的田呢?还有地要什么地,另外想要买多少呢?”刘明和刘亮就是个地里刨食的农民,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自家本来也没多少田地,其实大部分的,还是赁地主家的。如果阿黎买了田地,自己帮忙阿黎种植,到时候能不能赁过来种?或者是帮阿黎种,阿黎在生活上帮忙补贴一下呢?
  “这个具体我还不是很清楚。只是舅舅,我这也只有三四十两银子,你觉得够买多少?”苏黎根本不清楚现在的价格是多。
  “阿黎,我估计现在有很多人,需要买地的。现在的米粮太贵了,那5两银子,根本就买不到多少米,甚至有银子也买不到的。你这些银子,够呛的。”
  苏黎听到这情况,略微沉思了一番,便道:“大舅,我那仓库里,可以匀出五百斤大米,还有那未磨出来的稻子一千斤,你觉得能够换一些田地回来吗?”
  当初就怕今年这个情况,苏黎可是拼了命的村这些东西。不过好在当初这些很便宜,不过也花了十多两银子。
  把现在这些如果那地来换,相对应米粮的话,应该会好多了吧。不是她苏黎要趁火打劫,她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现在她迫切需要地,给银子,想必人家也不稀罕。那既然如此的话,用人家需要的东西来兑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可行,只是阿黎想要怎么个兑换法?这一亩田可以兑换多少大米,多少稻种呢?”现在按照镇上的换法,一两银子一亩田,能够换一百斤大米。但关键是现在这粮食还在持续上涨,到时候能换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舅舅,咱们先吃饭,这个一会儿吃完饭后讨论。小芽吃完饭后,你和阿青去地窖和仓库里检查一下,咱们所剩的粮食还有哪一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家里有还各种豆类,也有不少粗粮,面粉,玉米粉之类的。当然,土豆和地瓜少不了。
  如果这些都能够用来换取的话,想必这田应该很好换到,也许还可以换不少呢。
  “是,夫人!”小芽没想到夫人对自己这么的信任,连家里有多少的这些吃食,让都自己去点。
  这其实是关系到一个家的财产问题。想到夫人对自己的信任,小芽的眼眶溢满了泪水。
  “姐姐,你怎么了?是被这汤烫到了吗?不怕,不怕小文帮你呼呼。”小文看着姐姐在哭,心里难受极了。
  “没事,好了。小文,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夫人,知道吗?等小少爷们,生出来了,你一定也要帮忙带。你是个男子汉,以后家里的田地,你也要帮夫人分担,清楚吗?”
  小芽趁机对弟弟,低声的教导。
  “嗯,姐姐,小文知道。夫人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是她带我们脱离了苦海,给了现在的幸福生活,以后我要好好报答夫人。”
  小家伙很是精明,小小年纪早已知道善恶,别看年纪小,家里的事情,也跟着帮了不少。姐姐和阿青大哥不在的时候,是他提着水,也是他劈的柴。
  现在家里的那两只狗,也是他帮忙喂养,那白尖和黑背,现在和他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众人一顿饱餐,因为苏黎要买田地的问题,驱散了今天离别的愁苦。饭后苏黎昏昏欲睡之际,阿青在耳边回道:“夫人,现在家里还有八百斤大米,一千五百斤稻种,面粉有五袋,大概五百斤,那些土豆和地瓜大概各有一千五百斤,黄豆绿豆分别有二百斤,玉米粉没了。”
  苏黎听到这,皱了皱眉。当初除了苟熊赚的银子,还有自己之前赚的银子,再加上后来那一百两银子里的十五两。
  这花了二三十两,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了?在心里诧异的同时,也感叹物价的低廉。
  只是她忘了,在这个一年到头顶多能存一两银子的年代。这二三十两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都能够拿得出来的。
  “好,你对种田比较了解。相公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咱们把那些东西拿出一半,用来兑换,这个你和大舅讨论一下。
  如果要银子的,咱们给银子,现在是多少价格,咱们就给多少。要米粮的也是,你看看吧,还有最好再给问问荷花村什么的,卖不卖?”
  苏黎想到种了荷花,可以在池子里养鱼,还能买一些鸭子来养。这鸭子的粪便是鱼的食料,部分鱼也可以喂养鸭子。
  荷花的根,也就是藕可以一想收入,这莲子也能是一想收入。就连莲子的苦心,自己也可以当做苦丁茶来卖。
  一举夺得,只是这鱼不知道这镇上的销售量怎么样,有多少人吃,价格又是多少,这个还有待商定。
  “阿青,最好有个可以种植果树的山地或者空地,在咱们自己周围的。”苏黎想到开了春,得把那枇杷树挖过来。
  现在已经有些开花了,每年五六月就有收获,还有那葡萄,到时候自己也挖一些过来种植。
  这枇杷树也大了,看样子等过年开了春,那枇杷应该就会结果。本来还以为养个两三年,看来自己之前挖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年了吧。
  相公那个深山里,还有龙眼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去挖点回家,一起种植,到时候也弄一个果园来。
  “是,夫人。夫人还有其他的交代吗?”阿青听到那句,相公相信你,我也相信你时,很是感动。
  自己之所以被主人信任,当时也是出生入死的。主人虽说一个农家汉子,但做事的爽利劲,狠绝劲,不是自己能够学的来的。
  “没什么了,你在这和舅舅们商量,我先回房,休息了。”看来今天还是没睡够,动不动腰酸的紧。
  翌日清晨
  “小翠,起来了没,我们去看看吧!”苏家的清晨,听到苏豪在叫小翠的声音。
  听到这话,屋内的小翠,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快速的穿衣起来,简单的梳了头发出来:“苏大哥,我好了,你在稍等我洗把脸。”
  屋内的孙刘氏一夜辗转反侧,一想到苏青的蠢蠢欲动,怎么都睡不好。但听到儿子和那女人的话,便忍不住皱着眉头。
  这两人一大早的,要去哪里?
  “这雪可真大,小翠你慢点,我牵着你走。”苏豪拉着小翠的手,小心翼翼的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走。
  “苏大哥,要不你自己去算了,这雪太大了,我走的不好,可能还会拖累到你。”主要是这脚踩在鞋子上,雪融化了,脚就冰冻进去,着实难受。
  “别,都说好了一起去的。要不行,我背着你吧!”
  “不同了,你还是牵着我走吧。”小翠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苏豪一眼。
  苟熊在半山腰的家,原本平日只要一刻钟多一些的路程,苏豪两人愣是走了半个时辰。看着白雪皑皑,丝毫没有人烟气息的家,苏豪和小翠对视一眼,瞬间心噗通噗通狂掉。
  这小妹不会是因为苟熊去征丁了,自己也想不开,然后……两人的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苏豪根本不顾雪有多厚,撒开小翠的手,打开那篱笆,往主屋跑去:“小妹,小妹你还在吗?在的话回我一声。”
  在篱笆外的小翠没听到回答的声音,心里也吓的不行。这丫头,不会是想不开,自己去……
  想到苏黎上吊的情景,小翠腿一软,坐在雪地上。脸上神情木然,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脸面,对着苏大哥。
  “小妹,你在吗?”苏豪用力拍着门,依然没得到回答声音。随即又拍了拍厨房旁边的那个屋子:“外婆,外婆你在吗?”
  这外婆和小妹都是住在一起的,难道是小妹想不开,外婆也跟着想不开吗?不对,不应该啊。
  莫非小妹走了?这个年头一闪起,苏豪认真的环视了一圈,并未看到那两只狗,再看看那屋门前,根本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又快速跑到屋子后面的空地上,看着被大圩覆盖的严严实实,看不出原本土地的样子。
  想了想,便徒手将雪刨开,看到里头并没有菜。为了确认,再次将另外一头刨开,确定没有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起不来。
  这小妹走了,可是她能去哪里呢?
  对,外婆家,外婆也没在这,那肯定是去外婆家了。只是娘说舅舅家很穷,很破,连外婆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了,又哪来的房间给小妹住呢?
  想到这,苏豪自责的“啊……”一声,响彻天际。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如今小妹也不会在年前,挺着一个大肚子,背井离乡。如果小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小翠听到苏豪的声音,连忙爬起来,往声音传来的地上走去:“苏大哥,你怎么坐在这里?怎么了,你小妹还在吗?”
  苏豪看了一眼小翠,抿着嘴唇不说话,半晌后,紧紧的抱着小翠,声音嗝咽的说道:“小妹走了,她走了。在这过年前期,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背井离乡的走了。”
  小翠看到苏豪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这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能去什么地方呢?好像这个家还真没有亲戚可以给依靠的。
  外婆家那么穷,连自己都养活不起,也没有睡觉的地方,能收留她吗?敢收留吗?
  “苏大哥走吧,等雪融化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你小妹。”小翠拍了拍紧抱住自己的男人,幽幽地谈了一口气。
  两人回到家后,有些失魂落。苏刘氏看到这,并未多说什么。早上起来她看着他们俩往苏黎家的方向走去。
  想来现在不是被打击了就是苏黎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只要苏青不在闹腾,她已经无欲无求了。
  苏青一早看到气氛很是奇怪,想了想不对劲,便穿了厚衣衫,往苟熊家的方向走去。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一样,令人浑身都难受的慌。
  “黎儿,你在看?爹来看你了!”苏青看到院子里有脚印,松了一口气。
  “黎儿,还在睡觉吗?该起床了。”半天没得到回应的苏青,皱了皱眉,猛然低头看着雪中的脚印与苏黎的不符合,顿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