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林福如实答道:回夫人的话,这两天小的仔细观察过,还命守在门口的家丁帮着留意,云公子从未有过异常,更未表现出不满。
  林夫人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总算是有一件让她欣慰的事情了。
  而林四小姐深邃的眼眸中并未激起一丝涟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林福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见林福的表情真诚,便收回了目光。
  之后的几天,云安完成了剩下的四礼,由于云安没有父母家人,进行到需要亲属的环节都是由林府全权安排的。
  喜服也做好了,云安试过尺寸后便由专人收了起来,婚期将至,严老先生给云安放了假,礼仪课程在大婚十日后恢复。
  林府内的布置也在变化,鲜红的帷幔随处可见,家丁和丫鬟的衣裳都鲜艳了不少。
  一转眼,就到了成亲的那一日,云安一夜未眠,胡思乱想了一夜。
  天还未亮,丫鬟们便来到西苑服侍云安更衣,云安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如何来到正堂的都不知道。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抹刺目的红,云安才恍惚回神,自己这是要拜天地了?
  云安呆愣愣地望着头顶盖头的林四小姐,喜婆见云安不动,笑着将红绸的一端塞到了云安的手里。
  云安与林四小姐各自旋转九十度,面向了正门。
  司仪唱到:跪!
  一拜天地。
  起!
  云安又被家丁扭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林老爷夫妇。
  司仪唱道:再跪!
  二拜高堂。
  起!
  夫妻对拜。
  礼成!
  云安空白的大脑稍稍回神,看着依旧包裹成粽子的林四小姐,张了张嘴。
  云安觉得:虽然她们的婚姻并不作数,但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却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好奇怪啊。
  云安的脸有些红,她想叫林不羡的名字,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在云安的注视下,林不羡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了,云安感觉手中的红绸一紧,也跟着迈开了步子。
  若是正常夫妻,礼成后应该由新郎牵着新娘步入洞房,但云安是赘婿,必须反着来。
  林四小姐顶着盖头,全靠丫鬟搀扶,步子很慢,云安安静地跟在后头。
  堂下所有宾客都注视着这一幕,真心祝福的却几乎没有,有的在强憋着笑,有的则是满心鄙夷,还有的在暗中祝福这对新婚夫妇无子才好
  自古皆是:乾坤,阴阳,男尊,女卑,堂堂男儿却被一名女娇娥牵着入了洞房,今儿算是开了眼。
  二人来到林四小姐的卧房,入眼皆是喜庆的红,林四小姐端坐在床上,喜婆拿来喜秤,递给云安:姑爷,掀盖头吧。
  云安拿过喜秤,向前迈了两步,抬起手又放下,如此两次,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说不出的紧张。
  身边传来喜婆和丫鬟们的笑声,臊的云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即便是家规森严的林府,也会放松一些。
  你们别笑啊,我只是紧张!
  喜婆挥舞着红色的小手帕捂住嘴,说道:新姑爷,快掀盖头吧,别误了吉时!
  这,是林四小姐第一次听到云安的声音,不知怎地,她忽然没有那么紧张了,隔着盖头看不见云安的样子,但林四小姐通过声音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嗯有些柔弱的人?
  林四小姐的眼前一亮,盖头被掀开了。
  云安呆住了,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即便是置身现代,看过无数娱乐圈的小花,大花,依旧找不到任何一个能与眼前之人媲美的人。
  林不羡的美,不仅仅是容颜,而在于她身上散发出的古典的气质,那种唯有东方女子才有的含蓄。
  就像此刻,林不羡没有抬头直视云安,一双柔荑搭在腿上,腰杆挺的笔直,微微低着头目光向下。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是传达心情的主要渠道,避免目光的接触,是另一种克制。
  林四小姐的表现,超出了云安的所有预想,永难忘怀。
  云安不禁问自己:她难道不好奇么?不好奇自己的夫婿是丑是美,是胖是瘦?
  怎么可能不好奇?
  可她还是将克己发挥到了极致。
  喜婆跪在床前,托起林四小姐的右手,挽起广袖,露出雪白的藕臂,只见在臂弯下一寸的位置上,有一颗圆润的红点儿。
  喜婆说道:宫砂一点,完璧之身,请新姑爷验看。
  云安的大脑,轰地一下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的更新到了,请大家看在字数比较多的份上,原谅我更新迟到,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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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坦白身份
  守宫砂
  代表了燕国女人贞洁的标志。
  云安曾在蓝星的电视剧中看过这样一个桥段, 电视剧里女主在新婚之夜掀起了自己的衣袖,将守宫砂给男主验看,男主角很激动捧着女主角的胳膊亲吻了守宫砂。
  那个时候云安才十几岁, 这个画面成功引起了云安的不适,只是那个时候她年纪太小想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心情从何而来,直到年纪逐渐增长, 对古代文学有了一定了解后,云安才明白。
  守宫砂, 是封建礼教下对女子最深刻的迫害之一,是男子为了进一步将女子物品化所想出来的手段。
  云安看着林不羡手臂上那朱红色的一点, 感觉自己的心很压抑。
  如林不羡这样的女子,也没能脱开这样的命运。
  看着守宫砂,云安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在这个时代,女子的清誉意味着什么
  云安快恨死李元了,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拉自己当垫背的, 都不可原谅。
  若是不想入赘,李元应该去据理力争,奋起反抗, 承担起一个男子应该承受的责任, 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将一条无辜的生命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安的心中涌出阵阵后怕, 脑海中闪过了林四小姐含羞自尽的画面。她万般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激烈拒绝,被关在林府柴房后没有逃走, 不然自己和李元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云安的心中亦不免担忧,林四小姐能接受自己女子的身份吗?
  新姑爷?喜婆见云安呆立不动,唤道。
  所谓的验看并不是像云安这样扫一眼就算了, 而是要通过触碰,甚至是擦洗,来确认守宫砂不是画上去充数的。
  云安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看见了,放下吧。
  是。
  始终垂下目光的林四小姐依旧没有抬头,但她搭在腿上的另外一只手,悄悄松开了。
  云安没有当众触摸她的身体,林不羡是感激的,虽然这是规矩,但林四小姐仍不愿意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当众校验。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门外传来林福的声音:小姐,老爷请姑爷到前堂去招待宾客,差小的来请人。
  林不羡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云安的脸,回道:知道了,这就来。
  得益于此,林不羡终于可以看一看自己未来夫婿的容貌了眼前这个人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同。
  行乞之人大概是怎样一个状态,林四小姐是知道的,眼前这个人与乞丐两个字根本不搭边。
  多亏了实验室研制的特制面膜,让云安的皮肤恢复到了最佳状态,虽然不如林四小姐那般白皙,但细嫩程度不遑多让,再加上云安的脸部轮廓柔和,五官端正,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女子才有的娇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地伤怀之感,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心怀悲悯之心的少年书生。
  云安见林四小姐终于肯拿正眼看自己,嘴唇翕动,低唤道:你
  父亲唤你到正厅去答谢宾客,快去吧,莫要怠慢了。林不羡打断了云安的话,淡淡道。
  哦行。云安有些不情愿,却没有拒绝。
  云安转身向门口走去,手按在门上突然转过头:我快去快回,内个你先别睡啊,我有话和你说。
  林四小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短暂的安静后,喜婆笑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一手捂着嘴唇,一手挥舞着红艳艳的小手绢。
  就连一旁的丫鬟们也都齐刷刷地垂下头,粉面含羞,嘴角挂着少女特有的笑意。
  见众人反应如此,云安也反应过来,可能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己的这句话充满了某种暗示,云安心头大窘,不过作为现代人,承受能力稍微比这些人强一点儿,说道:不是,我
  林四小姐担心云安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来,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快去吧。
  哦。
  云安推开门,跟着林福走了出去。
  来到正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林威朝云安摆了摆手,云安来到林威面前,拱起手臂请了一礼。
  林威捋了捋胡须,很满意严老先生对云安的教导,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云安今天这身打扮非常称她,她的身材纤细即便是华贵繁琐的喜服穿到她身上也不显臃肿,反而被这大红色衬的唇红齿白,若是不知道云安的底细,单看这一身,也算是一表人才。
  我带你去见见族中的长辈,亲朋,还有一些商界的朋友。
  是。
  敲过三更的梆子,林府的宾客才陆续散了,云安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在回洞房的路上,她没用任何人搀扶,只是请丫鬟为自己在前面掌了灯。
  宴席上,云安怀着对林府的愧疚,积极配合林老爷,对所有宾客都展现出了最大的热情,来者不拒,一饮而尽。
  虽然酒盅不大,但也架不住人多,好在林府宴席的酒是千日醉,香味醇厚但并不伤身,不然云安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
  宴会上云安抽空想了很多对策,基本上都和林不羡有关,她不想看到如此美好的女子因为一场荒诞的婚姻去寻短见。
  终于来到了卧房外,云安提了一口气,叩响了房间的门。
  林小姐,我是云安,可以进来吗?
  立在门口的两个丫鬟瞟了云安一眼,这位新姑爷好像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
  进来。
  云安推门而入,看到林不羡竟还穿着繁琐的嫁衣端坐在床上,问道:你怎么不把这身衣服换下来,休息会儿,不累吗?
  一向波澜不惊的林四小姐向云安投来了一抹无奈的目光,身后的丫鬟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酒:小姐,姑爷,请饮合衾酒。
  云安打了一饱嗝,说道:你先放下吧,这个我们一会儿自己喝。
  丫鬟看了一眼林四小姐,见后者点头,将托盘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云安甩了甩头,跟着丫鬟来到门口,想着一会儿说的事情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安全,也关系着林不羡的名誉,将门给锁上了。
  返回到床前,云安看着林不羡,刚才想的套话居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索性抬起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说道:其实,我是女的。
  林不羡的眼中划过一丝错愕,云安的话字字清晰,她听得清清楚楚,说不吃惊那是假的,林不羡打量着云安,对方虽然喝醉了,但眼神很认真,再说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子会谎称自己是女人呢?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林不羡的心中闪过了很多念头,眼眸中的错愕散去,转为释然,淡淡道:也好。无悲无喜。
  云安瞪大了眼睛,坐到林四小姐身边,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是什么啊?我说,我是女的,和你一样,咱俩同性别。
  嗯,听清楚了。
  那你?那个什么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一直想和你说来着,但是他们不许我见你,我也想过给你写个小字条之类的,一来我不认识字,二来这可是证据,万一流到别人手上,我们两个都有麻烦的。
  林不羡挑了挑眉,心道:此人倒是有些聪明心思。
  你不生气吗?
  事已至此,空怒伤身。
  那,然后怎么办啊,就是咱俩你千万别想不开啊,除了要我的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弥补我的过错,争取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你还年轻,人生长着呢,等你过些年再回头瞧瞧,这些事儿,其实都不算事儿。
  云安的话林不羡听懂了,但云安想要传递的内容却令人匪夷所思,女子清誉大如天,怎么可能是小事呢?
  林不羡并没有忽略云安语气中的担忧,她这是在担心自己会因此寻短见么?
  许是被云安诚恳的话语所打动,林不羡也想对云安说些什么,但林府之危岂是能一言蔽之的?况且云安的底细林不羡还没有摸清,有些话不急着说。
  兹事体大,容我想想吧。
  行,你别想不开就行云安的眼皮越来越沉,舌根都有些发硬了,她好想睡觉。
  林不羡
  何事?
  能给我看看你的守宫砂么?
  林不羡秀眉微蹙,直直地望着云安的眼睛,对方的眼眸中除了醉意和迷离,以及一些她看不清楚的东西外,并没有林不羡想象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