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不知打了多久,只觉长夜漫漫,繁星点缀,虫鸣蛙叫,白玉樘自觉他已有些体力不支,可对面的女鬼却依然毫发无损。
  “云天,趁我还有体力支撑着,你快去作法!”他朝着在他身后躲闪的华云天,大喊了一句。
  华云天连连点头,躲开女鬼的攻击,转身跑向他的竹筐。
  那边青何和云浅,走到罗隐身边,青何蹲下身,查看了下罗隐的伤势。
  “他内脏严重出血,导致淤血不畅,我先帮他针灸。”说着,青何解开罗隐的上衣,又拿出银针,接着便在罗隐胸口的穴位上一一上针。
  “青公子,针灸之后,他多久能醒来?”
  “只要淤血慢慢化开,他很快就能醒来。”青何接着问道,“对了,刚才云浅姑娘说有办法让他开口,不知是什么高招?”
  云浅淡然一笑,从腰间掏出一杏仁般大小的丸子,放于掌心,递到青何面前说道:“其实就是这种擒鬼的玩意儿,这种真心丸可以识破厉鬼的谎言,也可套出真心话。”
  “只是……”青何蹙了下眉心,“这用在鬼身上的东西,若用在人身上,会起效果么?”
  云浅想起这真心丸她已在人身上用过,效果出奇的好,可是她不方便道出之前的那些事,于是只简单回了句:“青公子多虑了,其实这鬼生前也是个人,自然这些东西可以通用。”
  “哦,原来如此。”
  谈话的功夫,地上的罗隐手指微微动了下,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
  云浅见状,忙握拳,藏起手心里的真心丸,静待机会令罗隐吞了。
  青何见罗隐试图想起身,他连忙伸手制止罗隐:“切莫乱动,你体内的伤势严重,虽然我暂时用针灸帮你治疗了下,但眼下你还不适宜起身。”
  罗隐眼尾轻撩,漠然扫了一眼青何,当青何说话耳旁风,他捂着胸口挣扎着坐起身,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不要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打动我,我罗隐向来不吃这一套。”
  * *
  华云天从竹筐中揪出一串金色小纸人,他迅速盘腿席地而坐,结印,嘴中咒语不停。
  “天杰地灵,兵随印转,速速领令!”
  他不停地念着咒语,只见那些金色小纸人,个个动了起来,好似操练的兵士般,列队,整装待发。
  “擒拿厉鬼芷若,速速奉行!”
  华云天一声令下,在半空中整齐列队的小纸人,迅速飞至女鬼芷若身边,环环围住女鬼,刀光剑影,甚是一番激战。
  白玉樘手持赤云剑,退至华云天身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问道:“你这小纸人能顶多久?”
  “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
  “可以了,足够我们休息下,趁此喝口水。”白玉樘顺手拿起地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喝完,他擦了下嘴角,“怎么不见青何,还有我那小徒儿?”
  华云天丨chao后指了下,回他:“在罗隐旁边,也不知在计划什么。”
  白玉樘转头望了过去,果然看到已经醒来的罗隐,依然一副漠然高冷的样子,青何似是在那里说些什么。
  * *
  “在下看得出来你对那女鬼芷若情深似海,不然也不会这般用心守护着她,只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丧失心智,偿若不及时送她回地府,势必会危害到很多无辜百姓。”
  听青何说完,罗隐依然一副漠然置之,只闭着眼微微晃动了下脖子,稍待些许,才冷言回了句:“废话少说,你有本事就送她回去。”
  云浅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趁罗隐闭眼之时,将真心丸分成三份,毕竟是擒鬼的玩意儿,少吃些为好。
  青何看到云浅揉搓着三分之一的小丸子,赶忙对云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万一真吃出个毛病,这女鬼芷若究竟什么来头,怕是再也打听不出来了。
  “在下虽有些擒鬼的本事,可头一次见到这种白骨之怪,实在束手无策。”
  “干我屁事。”
  “……”
  云浅攥拳,生气地握住了已揉搓好的小份真心丸,转头对青何说道:“青公子,不要跟这种顽固不灵的人浪费时间了,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话落,云浅伸出二指,在罗隐受伤的胸口用力一戳,痛得罗隐禁不住张大了嘴巴,云浅趁机将那小份真心丸,丢于他口中。
  只见罗隐瞬时浑身像触电般,甚是兴奋的抖了抖,一阵抖落之后,索然无味,他依如先前般漠然寡淡,艰难从地上爬起,蹲于地上,双手撑地,模样乖巧,却透着一股高冷。
  喵—
  青何见状,微挑了下眉,这真心丸果然是个好玩意儿。
  “青公子,你现在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诚实答来,绝不会有半点谎言。”
  青何点了下头,遂直截了当问道:“那厉鬼芷若究竟是何方鬼怪?”
  “南方,笕江城福西街,素尘府。”
  青何:“?…… ?”
  听着是大实话,可是哪里又不太对。
  “关于女鬼芷若,但凡你所知道的,统统讲来。”云浅追问道。
  “芷若母亲病逝后,他的父亲很快就续了个二房,继母跟芷若年纪相仿,那时芷若也刚好成婚一年,很快继母和芷若的相公勾搭到一起,害死了芷若和她父亲,继母还将芷若的尸体封存于后院水缸中,还找人作法困住她的亡灵,令她无法投胎转世。”
  罗隐接着娓娓道来:“我与芷若从小青梅竹马,奈何有缘无份,我一直以为她嫁了个好人家,过得很幸福,也便跟她断了来往,潜心上山钻研各种法术,某日她却托梦于我,告知已被奸人所害,尸体困于后院水缸。”
  “我偷偷潜入她家后院,查探一番,果然看到一个用很强咒法封存的水缸,我试过多次却解不开封印,只能作法唤出芷若的魂魄,想着稍后再解救她的尸体,只是芷若魂魄刚放出的当晚,她就化作凶恶的白骨吃掉了继母和她的相公,我看她魂魄戾气那么重,于是便在她额前种下镇魂咒,镇住那些戾气。”
  “芷若是借尸还魂,我将一女尸改造成她的容貌,只不过维持不了多久,需定期吸血吸阳气,于是才来到这福西街,定居在烟花之地,只待好色之徒自动送上门。”
  原来如此,难怪那女鬼会化作一具白骨。
  “为何素尘府有镇魂碑,那女鬼还可以安然无恙?”青何听完罗隐讲的那番话,他不禁蹙着眉心问道。
  “镇魂咒可以镇住芷若体内的戾气,也可以护身,挡住镇魂碑的法力。”
  “原来如此,罗术士为了保护这么一个女鬼,可真是煞费苦心。”
  “我再问你,要怎么才能将这女鬼送入地府?”云浅怕那真心丸将要失效,于是再次追问道。
  “解开封存她尸体的咒法,将她入土安葬,化怨念,她魂魄的戾气散去,即可。”
  “芷若尸体在何地?”
  “夕水街,春兰路,华府。”
  云浅和青何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同起身。
  青何看了一眼那边的白玉樘和华云天,又转头对云浅说道:“事不宜迟,我前去查看一下,看能否解开那咒法。”
  “青公子,我同你一起去吧,你要作法,身旁若无人看着,很容易出事走火入魔。”
  青何点了下头:“也好,那我留下这对灵宠子,让他们帮忙先对付那厉鬼。”说着,青何打开竹笼,给两只灵宠子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跟云浅一同离开了素尘府。
  * *
  穿过几条街道,云浅和青何很快就来到夕水街,一路打听,在春兰路的尽头,看到已经破败不堪的华府。
  “这华府有好几个人死于非命,实在是不祥之地,怪不得刚才那些路人,听到我们要去华府,一个个惊慌失色。”
  “我看云浅姑娘胆子倒是挺大,不愧是擒鬼天师的伴徒。”青何四处打量了下华府。
  “青公子有所不知,其实一开始我怕到都不敢睁眼,不过现在确实没那么怕了。”
  “那是因为有玉樘兄在你身边,你也打从心底信赖他,也便什么都不怕了。”青何随口回了一句,他走上前,伸手推开了华府的大门。
  云浅低头跟在青何身后,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脑海里闪过的画面,皆是之前白玉樘如何将她护在身后,挡了危险,护她安心。
  一进入华府,只觉阴风阵阵,惨白月光下,入眼皆是破败不堪,结网的蜘蛛悬在屋梁,积灰厚重。
  青何趁着月光绕过庭院,顺着一条逼仄的小道,走了不多远,终于找到华府的后院。
  “云浅姑娘,小心脚下路。”青何将一些枯枝树叶移到一边,朝着后院深处走去。
  云浅跟在青何身后,只觉这后院越发阴冷,她四下望了望,看到前方摆着一排黑色水缸,看起来皆是普通的水缸,只是再往深处看,那其中一个被粗绳箍着井盖,还贴着咒符,尤为特别的是水缸周边,开满了饱满的白茶花。
  “青公子,你看,想必就是这个水缸了。”
  青何点了点头,他走近,细细看了下那个格外特别的水缸。
  果然如罗隐所说,芷若的继母为了不让她投胎转世,也为了防芷若她化成厉鬼寻仇,可谓是用了最强的咒法封存,不仅水缸口箍着封灵黑金咒绳,水缸上东南西北方向皆贴着一张咒符。
  走近再看,水缸的压盖上插着柳树枝,正中也贴着一张咒符。
  云浅看青何蹙着眉心,却不说话,看来想要解救出芷若尸体确实有些棘手。
  待细细查看一番后,青何终于开口说道:“云浅姑娘,等下我来作法解除水缸上的黑金咒绳,你听我指令,这咒绳解开时,你要迅速摘下柳条,还有盖子上的咒符,其他咒符我来摘即可。”
  “明白。”
  青何随手从胸口掏出一个掌心般大小的八卦镜,他抬头望着水缸后面的墙壁,又看向半空中的月亮,接着他便一个翻身,利落翻到后院围墙上,他将手中的八卦镜对准月光,镜中的月光折射到黑金咒绳上时,他迅速将八卦镜贴于墙上。
  只见那月光如水般,整个包围住了黑金咒绳。
  他翻下墙,正对着水缸盘腿席地而坐,接着又从包袱中取出三根香,点燃,插入土中,二指结印,嘴中咒语不停。
  不多久,那围在水缸上的黑金咒绳开始松动,黑色粗线渐渐剥离,松散,绳子中的金色咒文也开始脱离,个个化烟隐入夜色中。
  半空乌云掠过,遮住了些许月光,那八卦镜中已无月光投射,先前散开的黑色粗线,竟又缓缓聚在一起,拧成绳。
  青何蹙着眉心,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云浅见状,她一个跟头翻上墙,调整了下墙上的八卦镜,令月光再次折射到黑金咒绳上,很快那黑线又开始剥离,逐渐剥至一半。
  “云浅姑娘,就是现在,快拔掉那柳枝!”
  云浅利落翻下墙,大步跨过去,摘下柳枝,揭了盖子上的咒符。
  “东离金,南离木,西离火,北离土,焚!”青何一声令下,水缸上的四个咒符自行燃烧,化为灰烬。
  黑金咒绳也在同时全部散开,金色咒文消失。
  青何起身,他走到水缸前,掀开盖子,一股清淡的白茶花香气扑面而来,墙上的八卦镜折射而来的月光,洒在水中,闪着光泽。
  透过月光,看到水中蜷缩着一具白骨,肋骨间绽放着几朵白茶花,洁净幽深,似是诉说着浓浓的哀怨。
  “青公子,我们尽快安葬她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