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样瞧着时候,昭华公主心里蓦然浮起一缕酸涩焦躁,不觉侧过头去,不愿再看。昭华公主倒想起一桩传闻,说这死里逃生的卫玄其实是庶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卫玄既然得宠,自然不免会有一些嫉恨,于是便有一些话语进行编排。不过那个故事却是编得有鼻子有眼,还有一定故事情节,情节还十分狗血,让人有探讨欲。
  传闻卫玄生母乃是楚地的一名巫女楚负。巫女常年避世,居于山川沼泽之中,藏于山峦轻雾之中。巫女本人却是肌肤如雪,花容月貌,声婉如莺。阳羡侯与之结识,便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巫女还诞下一子,却被阳羡侯抱走,寄养在正室夫人名下。
  卫玄容貌肖其母,容貌颇为俊美,面色也是微微苍白,如笼上了一层山间的雾气。昭华公主窥见卫玄苍白的面色,便联想到这个故事。
  当然如今,也没什么人会在卫玄面前不知趣的说这个故事了。
  昭华公主心底烦意越盛,她随意张望,却发现了那位谢五娘子的异态。谢冰柔头垂下了,袖下的手掌也捏成手掌,似轻轻抖了两下。昭华公主瞧在眼里,便挑了一下眉头。
  京城里喜欢卫玄的女郎很多,如今大约也要再多一个了。那些女郎不明白卫玄深沉,只是喜爱他出挑的容貌,还有那个悲苦而传奇的身世。这谢五娘子无非是其中之一,也并不稀奇。
  卫玄说完了话,却多看了谢冰柔一眼,然后说道:“谢五娘子方才说得极是,也说得极好。”
  谢冰柔回了个作揖礼,她似有些紧张,并没有说话。
  章爵此刻已经安静下来,未再纠缠,元璧便将谢氏二人应入府中。在昭华公主看来,元璧无非是替鲁莽的元四郎解围。元斐对那沈婉兰实在是太过于言听计从了。
  昭华公主忽而有些懊恼自己今日穿的是男装。其实她穿男装也好看,别有一番风情,可她自觉穿女装更漂亮。她又想今日谢家五娘子就是女装,还颇有几分美貌。
  谢冰柔入了梧侯府,犹自觉得心口仿佛泛起一缕锐痛。她慢慢掐了一下手心,使得自己清醒些,不要失仪。如今她离开对方视线了,却犹自觉得心跳极快。
  她是极惧卫玄的。
  不过这一次总归比上次好些,谢冰柔暗自心忖如若多经历几次,大约就脱敏了。
  她想起小卫侯跟章爵说话的样子,卫玄也许说的是什么秘密,又或者不过是因其天性谨慎,所以刻意压低嗓音。
  但谢冰柔懂唇语,读出了几个词,说什么梧侯、楚地,逃脱之类。这大约是什么秘密,若非谢冰柔不敢多看卫玄,一定能读出更多。
  念及于此,谢冰柔也不免暗暗责怪自己,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实在是过于丰盛了。
  她这一次,终究多看了卫玄几眼。伴随谢冰柔内心情绪渐渐平复,她还有心情复盘。
  卫玄容貌并不吓人,也没有什么冷肃凶狠的戾色。相反,他凝神说话时,就像是寺庙的菩萨,沉静威仪,又仿佛带着几分宝相庄严。
  他容色极盛,只不过威势极重,故而反倒压下了那片艳色。
  谢冰柔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卫玄的样貌,觉得这是脱敏疗程的一部分。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一直被噩梦所困,哪怕这个梦有些玄学。
  阿韶这时候才拉住她,替谢冰柔整理头发。方才章爵那一鞭虽未将谢冰柔打中,但劲风拂过,也将谢冰柔发丝给弄乱几缕。阿韶心里埋怨章爵,嘴里却不好说出来,只匆匆替自家姑娘整理好头发。
  元璧在一旁瞧着,没说什么,可人却是在暗暗观察。
  他看着谢冰柔侧脸,觉得这位谢家五娘子好似一朵安宁的芙蓉花。
  元璧盯着这张宛如芙蓉花般面孔时,便似觉得左脚的足疾已经消失,那腿也已经不会疼了。这样的疗效让元璧觉得颇为有趣,他却没有说什么,只安顺站在一旁。
  元璧脸色如常,可一旁元斐却发现了几许端倪。
  大兄替自己解围也罢了,如今竟似要陪谢五娘子去验尸?那倒是奇怪了。大兄是护公主来梧侯府的,原本该在公主左近,何必如此?
  但元璧日常虽不怎么发脾气,样子也温和,元斐却有些怵他,也不好多问。于是这一行人则齐齐去了梧侯府的冰窖,去查看死去九郎是尸体。
  谢济怀并非亲眷,今日又不是奉官命,故而被留着偏厅奉茶。
  一入冰窖,便有一股彻骨寒意涌来,令人不觉打了个寒颤。
  梧侯府这个冰窟,本来是储冰供夏日消暑的,可如今却用来摆尸体。而素娥之所以留尸体保存,也不是专门留下了给谢冰柔验尸,而是为了给查出真凶一点压力。
  关键时候,素娥还可以抚尸而哭,为子喊冤,那自然不能缺这关键道具。
  所谓入土为安,如果死去的孩童不能下葬,那这件事便没算过去。
  元斐也不觉皱起眉头,过两日梧侯就要做寿了,可如今梧侯府里却还停着一具尸,那岂不是让梧侯一家为难?
  元仪华虽把阖府上下拿捏在手里,可薛留良不点头,阿姊总不能抢了孩子尸体烧了。
  瑞儿死的时候只有两岁,并没有正经名字,还还未上族谱。古代孩子夭折率高,很多人家是等孩子到了三岁才取名以及入祠堂的。过早夭折的孩子,甚至不会序齿,于是在族中兄弟姐妹排行里也不会留下痕迹。